“……想什么呢。”凌云渚温和道,“为师自然不会再收徒了。”
长风门依山而建,十大峰各设一峰主,对外说入峰后一视同仁,实则也有内外之分。以忘情峰为例,峰中大多为外门弟子,这些弟子平日压根见不着自己,即便见了面也只能恭恭敬敬叫一声“凌峰主”。唯有亲收的内门弟子,能搬入清心别院,亲昵地叫一声“师尊”。
原著中的凌云渚性格孤僻,迄今也只收了两人,一人为宗门少主谢九州,另一人便是那大逆不道的段驰龙。
谢少主面色稍缓:“真的?”
凌云渚道:“为师什么时候骗过你?”
这倒是真的,原著的凌云渚对谢九州简直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顺了十几年,直接纵得他目无尊长,愈发得寸进尺。
“这还差不多……”谢九州嘟囔着接过小碗,目光无意一晃,奇道,“师尊什么时候买的颈链?”
“这个啊……”凌云渚抬手遮住那处,含糊道,“之前随便买的。”
“什么样式的颈链能得师尊青眼?”
谢九州愈发好奇,没大没小地就要凑上来看,凌云渚赶紧后撤:“阿域!”
被唤到名字的人瞪大眼睛,一脸无辜:“嗯?”
“……为师乏了。”
“噢。”谢九州心有不甘,却也明白眼下不是任性的时候,“那师尊早些休息,弟子告退了。”
直到人走了,凌云渚才松了口气。
三生珞硌着皮肉,即便被紧紧包裹,也没生出半点温度。凌云渚将它放在掌心,不动声色地皱皱眉。
床头灯光温黄,圈出一个光影绰绰的地界,凌云渚将手往亮处挪了挪,借光细细观察。但不论怎么看,上头仍只剩两颗星星,另一颗竟不翼而飞了。
怪事。
凌云渚松手,那链子轻轻撞在他胸口,凉意隔着单薄的衣衫渗进皮肉。豆灯突然晃了晃,一瞬间模糊了他的眉眼。
最开始,胸前的东西其实不是三生珞,而是个圆状胎记,嫩红色,里边点着三颗星,模样与挂坠别无二致,偶尔会泛起细密的疼。很神奇,也很诡异。
后来他踏进佛门问一个因果,头发花白的住持立在佛前拜了三拜,敲开佛像莲座,取出一个挂坠。并告诉他,此物名为三生珞,摘不掉,砍不断,烧不裂。
于是往后多年,胎记逐渐淡去,三生珞却越收越紧,随他半生。
铜铃轻颤,白鸽掠瓦,他站在暮色下,问住持此因何解,住持拈着佛珠,说了短短八个字,便将他请离此地。
咚!
古寺的晚钟悠然敲响,层层递递地回荡在耳畔,凌云渚猛然惊醒,发觉自己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窗外依然是黑的,今晚没有月亮,唯有茫茫的夜,像玄色绸缎掩在天边。
999语速极快,鬼哭狼嚎。
【宿主宿主你终于醒了!快点去百草峰!温阑快死了!】
“什么?!”凌云渚骤然起身,未尽的睡意灭了个干净,“怎么可能?”
【锁妖塔松动,有妖物出逃,想要趁虚而入,宿主快想想办法!若是谢域或温阑死了,系统将直接判定任务失败,宿主会魂飞魄散的!】
要了命了!
凌云渚心下一沉,来不及多想,匆匆披衣束发。他重伤未愈久不行动,刚下地时两腿一软,险些扭了脚。
断尘剑就搁在床头,凌云渚仓促抓起,三两步便开了门。自从上回去破厄岭忘带命剑吃亏后,他便学乖了,坚决将剑放在距离最近的地方。
断尘刃如霜雪,极为通灵,即便没有灵力驭使,也能实现短距离飞行,去往百草峰更是不在话下。
晚间的清心别院寂然无声,凌云渚屏息敛气,快速穿行于廊前,哪知刚转出小道,竟撞上一个结界。他猛然顿住脚步,肃而抬眸,见那旁侧疾步走来两位弟子,纷纷行礼:“见过峰主。”
凌云渚抬抬下巴:“把结界撤了。”
他自认这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压根没将其放在心上,谁知那两人沉默片刻,其中一人竟道:“峰主,这结界不能撤。”
凌云渚一顿:“你说什么?”
“近两日外面不太平,段师兄临走前特地嘱咐弟子,要等峰主养好伤才能出门。”
凌云渚心口火起,竟是直接气笑了。
“我说。”他一字一顿,“撤了结界。”
那两个弟子互相对视一眼,迟疑道:“峰主,真的不行,段师兄说了……”
“峰主姓凌!”
一声高喝,吓得两人纷纷跪地,口中嗫嚅:“峰主,我们……”
“我看你们也不必留在忘情峰了。”凌云渚平静道,“去拜你们的段师兄为师,自立门户吧。”
说罢,不等那两名弟子求饶,腰侧的断尘便自行出鞘,噌一声划破宁静。
想囚禁他?
凌云渚孤身立在高台,灰衣猎猎,如松如柏。剑刃的银光将那双眼眸照得雪亮,他不动如山,轻描淡写。
“掀了它。”
顷刻狂风乍起,如万马嘶鸣,劲风如柳叶刀般划过皮肤,泠泠飒飒。方才固若金汤的结界摇摇欲坠,须臾,只听“哗”一声脆响,那若隐若现的暗流便碎作万千星点,淅淅沥沥地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