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环香盏是东府送来的嫁妆,此刻却点在金门月宫内,袅袅青烟都萦绕在楚寰瑶的周身,似留恋痴迷,迟迟不去。
“这香盏确实精妙。”纤细的指尖划过烛台,若有若无的触碰更让人心神驰往。
“东府的东西必然是生了灵气的。”九陈正翘着二郎腿,大咧咧地看着那东西道:“他们自诩仙门大家,所用一针一线都施加灵力仙法,穷讲究得很。”
楚寰瑶一挥手,断了香盏云烟,轻抬着步子走上前来,“王上今日还留在臣妾这里吗。”
“今日不了。”九陈微笑着看向她,“今日只是来看望楚妃,顺便嘱咐一下,贸然挑衅王后的事,就不必再做了。”
楚寰瑶跪下,头垂在地上,半天不见抬起。
“我当做看不到,只是劝你一句,别把他当成白木茨,吃不了兜着走的时候,孤可不会有闲心来为你做那个主。”
九陈没扶她起来,只阔步出了大殿,没成想一个转身,便让他瞧见了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风修。
“这身衣裳倒是好看。”九陈王退了身后一众宫侍宫娥,上前几步,抱着胳膊审视眼前人。“敢来偷听了,胆子不小。”
“不是来偷听的,是来找你的。”
九陈也并没有要处置他的打算,挑了挑眉,伸手抓着风修的手腕,直接拉着他走。
“今日心情不错,带你去个好地方。”
也没问风修是否愿意,九陈直接把人带去了。
那地方距三宫尚远,便改了轩车,由神兽拉着,飞驰而去。不多时到了地方,掀开车帘的瞬间扑来一股污浊之气,混着血腥,夹杂邪气。
风修眸光微颤,“这是什么地方?”
“行乐的地方。”九陈眉眼一挑,起身下车,在回过头来看风修满脸写着不愿,可最终还是踟躇着迈下了台阶。
步子刚落到地面上,突然自远处传来一声怒吼,大地跟着颤了一颤,风修立马想到了什么,哑然失色。
“这是……壮山?”
古籍上早已消失的猛兽,据说只存在于人间,不懂仙法修道,只因生得庞大,壮如高山,便得了壮山一名。
壮山此兽让人闻之色变,传说一日要吃十多个活人,然后卧地浅睡,一月后再次醒来。周而复始,延绵生长。
不过没人知道壮山的寿命是如何的,因为它的庞大足矣使自己在凡间横行,所以自它们出世,就有无数仙神要对它们捕杀。
仙神要守护自己的信徒,他们拿着一杆秤,衡量了下便觉得壮山的命比不过十几条人命,于是举着大旗,浩浩荡荡而来,风风光光而去。
剿灭壮山的那场大战至今都被高功颂德,那些会飞会打的仙神,到了才发现壮山皮如玄铁,坚硬不摧,力道之中,连法力也抵挡不住。
那一次两千仙神苦战三个月,早已筋疲力尽,濒临崩溃,就要仓皇退拜之际,战局又一次出现了转机。
原是那壮山多月不曾进食,也是耗尽了体力,最终坚持不住,仰倒而下,终归是没能站起来。
到如今,世间再看不到壮山的身影,一食十余人,一立顶三山的记载也只能在古籍中流传。它们也是山间灵物,最终却变成了人人喊打,吓唬孩童的魑魅魍魉。
如今,风修几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方才那声怒吼,又明明白白地告诉他:那是已经消失了的野兽。
“爱卿若是好奇,进去看看就是。”九陈也不忙,就等着他跟上来。
若只是一只壮山倒也不至于这么害怕,可这地方开阔宽敞,屋舍坚固,绝不像是只养了一只野兽的地方。
风修脚下都谨慎了许多,慢慢地踩下来,时刻注意着周遭。依着九陈王这性子,怕就是从一旁钻出来个剧毒的蓝血白鳞蟒来也不足为奇。
可真是说什么来什么,风修这想法刚起,便突然自一旁树丛中伸出来一条猩红的长舌头,分着两叉试探。
风修猛地一躲,直接撞进身后人的怀中。九陈一手揽着他,一边轻笑着瞧见他这如受惊的小鹿一般,一双眸子满是惧色,还紧紧盯着那双自舌头后面露出的一双眼睛。
“怕什么,有我在这儿,还能让你被吃了不成?”
“蓝血白鳞蟒剧毒无比,速度极快,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仙神也不能敌。”
“是又如何,孤王能养它,就能训它,若是连这个都怕,那接下来的宠兽该如何看得?”
闻言,风修的脸色又煞白了几分。
宠兽?他竟将这毒物叫宠兽?
可真到了那囚兽之地,才知道宠兽二字也并非言虚。
高不可攀的六根通石柱子裹着银衣,各雕着盘旋而上的两条金蟒,分立六方,这便是六芳殿。
六芳殿名字儒雅,里面却驻守了全副武装的兵卫,长矛足有八丈长,盾牌也有一尺厚,然兵甲一手拿起,毫不费力。隐隐传来野兽的嘶吼,血腥气挡也挡不住。
记得昔日兮伯驽感叹他将四匹独眼飞驹做拉车的牲口,今日真该让他也来见见,瞧一瞧你自家的君王,竟也拿这些力大无穷的神兵来守几只困兽。
九陈算得上是强硬地带他走进两根柱子之间,步子刚迈过,只见天地变换,漆黑的六芳殿内竟生出另一番景象。
一望无际的沙海,黄烟夹杂着沙石,抬头天空上没有太阳,边际模糊。
大约是听到了人的动静,风修只觉得所有的黄沙风都围绕在了两人周身,他下意识挡着眼睛,拨开吹到面前的长发。
就在这时,风修于指缝间看见面前黄沙越积越多,并逐渐拼凑成一只兽形,遇见清晰。
“不拓?”
“爱卿这也见过?”
身边的风小了,风修受惊之后有些迟钝,只点了点头。
“这可是神兽,北府的长老会治罪的。”
九陈不屑地笑了笑,“那且叫他来,孤等着就是。”
他一摸风修的头,带着安抚说道:“放心,我既然带你来玩儿,你踏踏实实地玩儿就可以了。”
九陈说罢,衣袖一挥,黄沙变作一团漩涡,九陈拉着风修走进去,又是一番天地。
不拓只能与黄沙之中生存,比之其他要矫情得多。眼前困住了八只妖兽,有长手长脚长着人面的野蜘蛛,见着人就目露凶猛的红光。有白脸黑身的鬼糜子,舌头堪比外面那只蓝血白鳞蟒。还有躲在角落里的一个山精娃娃,已是和凡人稚子长得差不多了。
林林总总已然把风修看呆了,九陈坏笑着一把搂住风修的腰,直接飞起。
上面就是一个巨大的台子,台子正对着的是一个和软榻差不多大的椅子,铺着厚厚的绒皮,雕着繁杂的花纹。
九陈带他直接坐到了这大椅之上,风修看着底下圆台,已然是猜到了什么。
“我见爱卿对那些宠兽颇多兴趣,不如就在这里让爱卿看个仔细。”
九陈一招手,立即有兵卫上来,铠甲的声音整齐地回响在圆台上空,一声接着一声。
兵士就位,噬血吃肉的野兽们也接二连三地被放了出来。亮着獠牙的,张着爪子的,眼睛里露着凶光的,个个都凶悍无比,让人胆怵三分。
强者与强者之间本就互不相容,兽类之间充满着弱肉强食和杀伐争抢,胜者为王的规矩在它们之间横行霸道,于是在短暂的迷茫之后,圆台上的兽类开始向对方露出了凶狠狰狞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