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过后,身子和汗都是热的。整个人散发着浓烈的气味。
体育委员王奕首当其冲,卡在门口,享受着扑面而来的冷气。其余人被他堵在身后,挨个抱怨;更有人直接走到教室后面的空调前,堵在显然比门口更凉快的地方。
自然引起不满。
难免遭受嫌弃。
“离这么近,不怕感冒嘛!”
“快让开!”
“喂!”
看得栗嘉火大。她见交涉无用,想冲出去踹飞那个独享空调满脸幸福感的“汗臭男生”。而她的同桌正趴着睡觉,如果要出去,只能推醒他。
怒气攒着,无处安放。
偏巧,走来一人。
偏巧,是凌彦月。
这还能忍?
栗嘉就看着他。
看他一步一步地过来,再一步一步地回去。
“等等。”
栗嘉叫住他。
他停下来。但没回头。很可能已经预知有危险了。
栗嘉像唱歌一样地念出他的名字。
他转身,见到她的脸时,轻微地叹气:“有事?”看过来的眼神,散发着相当强烈的不满,仿佛在警告:你最好有事,不然你就“有事”了。
栗嘉从自己的课桌上拿起冰淇淋的纸盒子,伸手递给他。
“帮我扔下。我出不去。”
要是这时候,齐晖胆敢坐起来,打她的脸。这下午,她不会让他好过的,至少听课就别想了。
齐晖应当醒了,当她说“我出不去”时,他的背微微地动了下。但是呢,他很识相,假装没醒。
在某种程度上,凌彦月是很好说话的人。比如,有人叫他站住或是过来,他基本会乖乖听话,甚至跟人走。
凌彦月接过她的冰淇淋盒,看见里面还剩有一部分,而且已经融化了。他的嘴唇动了动。
“你不吃干净,会有蚂蚁的。”
栗嘉摊手:“我总不能舔干净吧。”
凌彦月:“你说得对。”走向垃圾桶,去帮她扔。之后,改绕一圈回座位,就为避开她。
见状,栗嘉的心情直线好转。
只要能欺负欺负他,她就会获得至高无上的快乐。
栗嘉趴在课桌上,看着自己的手指头。
就在刚刚。
她的手碰到了他的手。
如此燥热的夏天,他打了一中午的篮球,手指冰凉……她光触碰了一下,如同摸到冰山一角般凉飕飕的。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真是一桩怪事。
她瞧着那个方向。凌彦月正趴在桌上歇息,脸对向同桌的方向。
她情不自禁地思考:他这是睡过去了,而非昏过去了,对吧?
伍晴的饭局,定是一件大事。更别谈,这天还是她的生日。一年之中,属于自己的一天,本该收获祝福与快乐。
栗嘉独自前往,多少有点孤单。
而她的好朋友夏梦容在干嘛呢,当然是去赴另一个人的约。
栗嘉边走边气。
夏梦容跟在凌彦月的身后,连续跟栗嘉发送消息。平日里咋咋呼呼的网瘾少女,竟未回话,未免太奇怪了。
她的一颗心本就紧绷着,此刻更小心翼翼的。
凌彦月的话很少。他只顾着走路,完全没顾及到身后的她。
这仿佛是一桩没有硝烟味的绑架案,始终是一人在前带路,一人身后跟随。
她集担心、害怕、紧张于一身,却也不得不服从。而他,冷静得像早已失去心跳的非人类物种,只要决心如此,便不会有多余的情绪。
他压根不能理解什么叫尴尬,或者说,满不在乎。
她握紧手机,一个健步,到了他的身侧。
“你到底找我干嘛!是不是看上我了?”
他的目光一直放在路的前方,跟走神没差。
她怕他踩到碎石头,然后摔跤,下意识替他注意着地上的情况。
穿过树林,走到山口。
他突然开口:“你可以这么认为。”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眼皮跳动着,这是非常不吉利的征兆。她想:凌彦月绝对理解错了这个问题。
学校的后山是一座矮山丘。她常在上课的时候,望向顶端。那里有一棵不知活了多少年的大树,上面挂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现在通通称之为——垃圾。山上的禁止入内区,由铁丝网隔开。最多只能走到老树洞那处。
烂掉半截的树,树身裂开一个篮球大小的洞,这便是老树洞。
凌彦月喜欢踩着干枯的树杈走。因此,他的每一步路都伴随着“咔嚓”声。
光听声音,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像凄凉的呻吟,或是低沉的叫嚣。无论如何,声音不会凭空产生。
夏梦容拿出手机看了眼,发现栗嘉给她回了一句话。
栗嘉:你还活着吗?
不得不说,这俩真是绝配。
一人制造情节,一人烘托气氛。整个拿捏了她。
当她看见这句话时,汗毛耸立,差点就扔了手机。
这时。
凌彦月指着老树洞那儿。
“到了。”
夏梦容面无表情地回:“哇,好棒耶!”满脑子的怨言,并责骂自己,干嘛不拖着栗嘉一起来。
凌彦月蹲在树洞前,背对着她:“我要给你看一个‘东西’。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