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微露出尤为可惜的眼神,又如数家珍地同沈令言道:
“我们将军可是出了名的将星。据说出身世家,本在京城做着文官,年少有为,只因听得我们大周遭北辽欺压数年,又被夺走北境十三座城池后,辞了官位,离了京城那优渥生活,孤身来这偏远寒凉的北境。”
“在云城因北辽围攻而粮绝城破之际,将军率一队人马从后首打开了口子,支援了云城,打退了北辽,随后又势如破竹,带着云城的人马乘势追击,又连夺了五城,一战成名。北境百姓被欺压这么多年,也算扬眉吐气了一回。”
谢微说起她的将军时,眸光湛湛,好似在说天神一般的人物,让人不忍打断。她定然是没料到后来软骨投降一事,怨不得她在怨境中生恨,陷入心魔。
“后来将军为了改变大周颓弱的兵力,又去各地选拔,擢选那武艺出众、弓马娴熟的一类人物,组成神武营,你我两年前便是这么选拔进来的。你不知你当时……”
谢微滔滔不绝,却被营帐外一声“谢微兄弟在吗”给打断了。
谢微止住了嘴,掀了帘子出去。
只听得外面稀稀簌簌传来几声:
“谢微兄弟,沈小兄弟好些了吗?”
“这是我们这次从北辽人手上夺来的,听说是拿云浮山上的奇花异草入药的,有奇效,只此一瓶,拿来给沈小兄弟一用。”
“萧将军也是允了的。”
“多谢。”
“将军受伤了吗?怎么样了?”
声音越到后越压低,听不清楚。
谢微入帐,沈令言抬眸:“将军姓萧?”
“对,萧将军。”
“萧什么?”
“咱们将军,单名一个遇字。”
“萧遇”,沈令言张唇无声拼出这个名字,和萧长仪不是同一人。
谢微忽然恍然大悟道:“欸,倒和你的意中人是本家,怪不得你忘了事还如此上心。”
沈令言:……
谢微将手中的瓷瓶递给沈令言:“喏,这是刚才那兄弟送来的,说是从北辽人那夺来的,有奇效。”
又看着她缠了白布的脑袋直摇头:“你这忘事了倒不好,本想你醒后,问问如何受的伤。”
“上次便是将军遣人将你送回来,让我好好照顾你,说是摔了一跤磕碰了脑袋,也不知怎么弄的。”
话音刚落,号角声响起,谢微神色一滞,“轮到我上值了,倒不能和你再细说了。”
她拿起头盔和那杆长枪,回头看向沈令言,口吻里略带撒娇地抱怨道:“你先好好休息,早点好了就来替我,我最近为了你都多干了好些活,你可得还我。”
“好。”沈令言淡淡一笑,答应着她。
谢微走后,她从炉火里扯出一节树枝,于沙地上画了几笔,沙土聚成一个“幻”字,又一笔划去。
*
“铿铛”
演武场上,行军操练井然有序,刀枪铿然,旌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穿过重重人影,一盏红缨显目,游走在人群中。
“沈兄弟。”
沈令言收回目光,身侧的青壮汉子将洗净的行军釜搭在火堆上,向演武场投去一瞥,遗憾出声:
“若你未受伤,今日也能和六军营的兄弟一道被将军校阅。”
六军营,驻扎在北境的大周军队。
六军分为前后左右中五军,以及神武军。谢微所说的将军萧遇,是神武军的主将,也是整个六军营的统帅。她所在的营地便是六军营中的神武营。
“不过,你倒不必担忧,你那一身武艺,下次人好了,露一手,将军定会给个‘上’。”霍成见她面上心事重重,又安慰一句。
‘她’的武艺?
沈令言早已同谢微打听过,幻境如今是安和十四年,而怨境中是安和十五年。
她来到了一年前。
和萧长仪说的幻境不同,她并未回到自己的从前,反而是落到了谢微所在的军营,成为了另一个从军的女儿郎-沈言。
俩人一字之差,却是截然不同的光景。
沈言,原是神武营的一员。模样与沈令言无半分相像之处。虽说身子娇小,一身武艺却比水中鱼儿还要灵活,竟把好些彪形大汉都给打败了,凭本事突破了重重选拔,成了神武军的一员。
如此再推测下来,倒不知萧长仪究竟在何处。
“霍大哥,你入营多年,见识的人多,咱们六军营有没有人的眼睛格外不一样的?” 沈令言将干柴枝往火里推,抬头问霍成。
霍成瞥了她一眼,舀水往釜中倒去,徐徐道:“这眼睛尤为不一样的,怕是萧将军,他那双眼睛格外尖。”
“我平日最怕他那双眼睛了。那双凌厉的眼睛挑不出第二个人了,连北辽人都很畏惧将军,说他有一双草原狼的眼睛。你别说,就这双眼睛,将军即算戴着那鬼脸面具,也不用担心有人能假扮成他。”
“是吗?”沈令言抬眸望向那群训练的人马。
忽然那盏红缨身形一顿,似乎是察觉到了她凝视的目光,冰冷的视线也移向了她,落在她身上。
沈令言低下头避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