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张三姑娘那时候年岁还小,好似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就说等过几年,张三姑娘及笄了之后再成婚——如今算来,这姑娘大概已经及笄,到了婚嫁的年纪了吧?”
“我今天早上看到县令大人满面春风地交代郑岗那小子去京师送信,可不正是快要成婚了的模样吗?”
这样说着,燕捕头心里嘀咕着又加了一句:当年老燕我要娶婆娘的时候,可不就是这副眉开眼笑的模样嘛,一样一样的。
燕捕头口中继续道:“说起来,我们大人也真是不容易。”
“你看吧,未婚妻年纪太小,又离得远,一时不能成婚。县令大人又向来洁身自好,二十多岁的人了,为了这位未婚妻,不但不能纳妾,甚至连侍女都不用了,完全不近女色,真真是那什么,守,守身如玉。”
燕捕头说到这里简直是满腹牢骚:“这样也就罢了,你说等俩人成亲了,到时候又该如何是好?”
“那位千金小姐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神仙人物,娇贵到何种地步,以后随着大人去地方上任不知道会不会心生不满,用娘家来压制大人,还是说要那位次辅张大人将大人干脆调回京都去?”
“唉,内阁次辅呢,权力得多大!想必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大人现在只是一县县令,调到京都去该是小菜一碟吧……”
“哎陆秀才你说,要是大人真的回了京都,我们这些个一心一意跟着大人走的又该怎么办呐……”
燕捕头越说越发愁,及至发现不对,早已独自往前走出一小段路了。
“哎,陆秀才人呢?”
燕捕头急忙往回走,这才发现在一处花枝掩映的矮墙后,单薄的陆秀才满脸煞白,如同一片被风抛卷的落叶,正在瑟瑟发抖。
他手中的巨大食盒在这刻显得格外不合时宜,如有千钧重,好似下一刻就要将主人的脊梁压弯。
“你说……郑瑾他已经有未婚妻了?那位……‘京-都-明-珠’?”
陆茗的声音又干涩又森寒,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恸意和悲怆,像是要把这句话嚼碎了一般,话音又狠又辣又惊又怒。
燕捕头被吓到了,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陆茗口中的郑瑾正是县尊大人的名讳。他忍不住皱眉道:“陆秀才你这是怎么了?大人的尊讳可是能随意说出口的?”
“哎算了算了,反正这里也没有别人,我不说出去就是了……”
燕捕头的话音不由得越来越低,不知怎么的,看着眼前面无血色,唇色却红得越发妖异的陆茗,燕捕头心底有些发怵。
他总觉得陆秀才此刻正在苦苦压抑着什么,好像要是不这么做,下一刻就要轰然碎裂,发出毁天灭地的可怕能量一般。
因此燕捕头虽然感到有些怪异,但依然遵从自己野兽般的直觉,将知道的东西老老实实地倒了出来。
“也不怪你这么惊讶,这件事知道的委实没有几个。不知道怎么的,县令大人一向不喜欢透露自己的私人消息,更是与本家的人不怎么来往。”
“我能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上一次郑家来人,县令大人临时有事脱不开身,这才让我等前去接迎。我在路上听了这么一耳朵,才知道大人居然已经有未婚妻了,而且还是个家世那么显赫的千金小姐。”
说到这里,燕捕头又一次觉得这事儿挺怪的。
你看吧,县令大人有了个这么厉害的准泰山大人,按理说应该青云直上,飞黄腾达才对,怎么蜗居在这个小小的清水县,一呆就是两年呢?关键是大人似乎还挺忌讳这事儿,连说都不让说!
燕捕头正在走神儿,眼前忽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食盒。他一惊抬头:“陆秀才,你这是?”
“送你了。”
陆茗面色惨白,整个人却如同青松般将腰杆挺得笔直,他淡声道:“多谢燕捕头带路,这份朝食就作为酬劳送给你了。如此,有劳,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便是。”
说罢,陆茗也不再像一开始那般装模做样地让人代为通禀了,再度将脊梁骨拔得笔直,直直冲着郑瑾起居之处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