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瘸子受了这衣着不凡的男子一声老哥,眼睛立刻发起光来,嗓门也与有荣焉地提高了。他热情地咧嘴大声道:“有的有的!你从土地庙后往山上走,东边不过三里地就有个野池子,下着雨去泡澡正正好呢!”
连夏奇道:“原来这么近。那为何你们不去洗呢?”
川瘸子不好意思道:“嗨…洗干净了那还怎么要饭啊!穿的干干净净的那还是叫花子吗?”
想了想,连夏点点头。不错,是这个道理。
他起身拎住梁曼领子就往外走。刚走至门口又想起什么,回头询问:“劳驾。请问谁有胰子能借我一用。”
几人忙从各种犄角旮旯稀奇古怪的地方里掏出些油乎乎的胰子来。还有个老头抖抖抖拿出包草木灰,说:“我就拿他洗头,可干净了!”
看着对方油到黏住苍蝇的一缕灰白头发。犹豫许久,连夏到底还是皱眉接过来。他扔下些碎银子拖着人走了。
……
帘子外的川瘸子一边和着雨声唱歌,一边乐颠颠地跟着节奏挥鞭子。
因了多赚来的几两银子,他现在唱着的是一首老家的欢畅小调,只普普通通一个字就七扭八歪地高拐出八个音,与车顶上窸窸窣窣的寂寥雨声相当不搭调。
马车内,大夏天却蒙了一层层厚衣服的乞丐无动于衷地捧着苹果继续咔嚓咔嚓。
男人抱臂斜靠在一侧,漠然看她。
散不去的臭味被死死闷在狭小空间内缓缓蒸发。再加上刚淋了雨,这味道简直可想而知。但穿着良好的男人却神情平静,甚至连鼻子都没多抽动一下。更别提去掀开帘子透透气了。
盯了一阵,他出言打破了车内的安静。男人淡淡道:“别吃了。”
乞丐不理,继续面无表情地嚼着苹果。眼皮木木地掀也不掀。
破天荒,一股儿没来由的无名之火油然而生。连夏一巴掌将她手里的苹果狠狠拍落,厉声喝道:“…别吃了!这上面有虫眼没看见吗?”
吃了一半的坏苹果跌在软垫上骨碌碌打转,跟着一颠一颠的马车晃悠悠甩去角落里。但梁曼只顿了顿。
她若无其事地又从怀里掏颗有虫眼的苹果,继续认真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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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巧。马车停住的时候天将擦黑,雨也歇住了。一团清凌凌明月爬上天幕,将林子的一切都照的分明。
连夏跳下马车。随手扔了块银子先将人打发走。
站在雨后的林子里,周身都是说不出的松快与畅意。野池子周遭笼罩着化不开的热蒙蒙水汽。硫磺味混杂雨后的泥土腥气,闻着颇让人心旷神怡。
叶上水珠沿脉络滚下,啪嗒啪嗒滴去水面激起圈圈涟漪。
但听扑通一声,却有一人被丢进水里。
梁曼一落水就闭眼吐气做死尸状,等自己渐渐沉进池底。
连夏只冷漠地背手站在池边。
等到最后见人快没气了,才拿了根树枝将她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