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说话!
梁曼了悟。
她谨慎开口:“那你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喊人?凶手在这附近吗?…”
她的问题好像有些多了。
男子对她眨了两下眼,之后便转动眼珠望向别处不动了。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梁曼不解其意。
她思忖半响,猛然间心领神会。往他看去的地方一找,果不其然在草丛里找到只打翻的药葫芦。
原来他不是被人害的,是自己有什么毛病!
这样想来她就放心许多。至少,她不怕被凶手灭口。
按照男子的指示,她小心为他服下药丸。吃完药后男子却闭上眼不动了。
梁曼喊了他几声。对方始终无动于衷,就像睡着了一样。除了胸口平稳的起伏外,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还是个活人。
是又晕过去了还是怎么?要救要埋您老倒是给句痛快话啊!
等了等,男子始终再无任何反应,梁曼只好起身走了。毕竟这人看久了实在让人瘆得慌,而她也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
来到溪水边。
梁曼将外衫脱下,丢入水中。又往里扔了一只鞋。
另一只则塞了块小石子丢进水底,作为以防万一的证据。
完成这一切后,她光脚蹲在水边发了阵呆。
其实她还想过,要不要再留下封遗书血书之类的,叮嘱他功法大成后一定要杀连夏。但她总觉这样就有些太过刻意了。
所以梁曼只是在临行前,和宋临天、陈兴等人凄凉郑重地道了个别。嘴里还故意大声念叨:我的心愿,就是连夏死。
这些便是她为他准备的必须回太初峰修行的理由。相信,他一定会明白她做这些的用意。
她也想过,要是他还不信怎么办。可她确实江郎才尽了。
她也明白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一切做实。他要是亲眼见到了她的尸体,那他一定会十分坚定。但她,舍不得死…
心里的一角仍偷偷幻想着。等哪一天,诸事了结了,偷偷爬上太初峰再看他一眼。
再看他一眼。哪怕那个时候的他重新变回冷心冷情的天下第一,哪怕他心里已经没有了自己…
只有一眼也是好的。
有时候想想,她和他真是无解,怎样都无解。
为了逼他修行,假死让他为自己复仇。可他若是修行,心里便不会有她。所以无论如何他俩都无法在一起。
或许,就真如大长老说的那样。
他们两个终究是,南柯一梦,命薄缘悭,镜花水月一场空。
……
腿有些蹲得发酸。她撑着地站起来。
但刚起身。眼前一黑,她一头栽进水里。
冰冷的溪水疯狂灌入口鼻,她下意识挣扎。
想要张口呼吸,涌入的却是更多的水,耳朵嗡嗡鸣叫。她什么也听不清楚,只能费劲地睁大眼努力看清哪里是岸边。
手尝试着尽力去够石头。入手很滑,她抓不住。
肺部像是吞入铁签一样沉重,憋闷。喉间有些腥甜。脑袋开始发晕了。
她发现水的颜色越来越模糊,她在下沉…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梁曼想了许多。
倒不如就这样吧…这样也好。这样,一切或许就更完美了。
望着头顶逐渐远去的天空,她慢慢放弃挣扎。
窒息的滋味很不好。但是缺氧的晕眩减轻了这种不适,让她昏昏沉沉地享受起这份最终的宁静。
很久没这么静过了,她有些恍惚。四周只有沉闷的水声,以及自己逐渐放缓的心跳。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脑中,她不由自主地陷入回忆。
她看到了好多人,慢慢想起了好多事。
朦胧间。她看到了初见时,太初峰上那个冷若冰霜的云凌,垂眸问她你是谁。一会她又看到,穿着官服的司景,凛然地将她护在身后。
又看见马背上,扬起缰绳回身爽朗一笑的大哥,月光下孤身独饮的许卓。还有眼神温柔,为她淡扫蛾眉的乔子晋,挥毫泼墨间浅笑的白华渊,一剑决然斩落桃花的司言…
最后却是一个,立在树下看不清脸的模糊身影。
眼前闪烁起白光。
迷迷茫茫间,好像有一道人影跳入水中,逐渐向自己靠近。
她根本看不清他是谁,却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唤他。
“…云凌。”
最后一串气泡从嘴角中溢出,缓缓向水面升起。
【太初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