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小翠端了些吃食,过来请她去用膳,宁禾这几日处在悲痛欲绝的情绪里,确实也未进食,便未拒绝,随着小翠挪步到灵堂旁的厢房去餐。
因为在守孝期,这几天宁府的一应用具都换成简单的餐具,食物也是按照守孝期规矩供应,逝者的孝子们在守灵期间皆不能使用桌椅。
此刻小翠端来的粥也仅以粗碗盛放置,配上一小碟咸菜摆放在草苫。
宁禾用手提起自己的裙摆,直接跪坐于草苫上,用手端起一小碗菜粥,喝了一口,没有什么味道。
宁禾小口吃了两口,便不再想吃。
正好这时有下人过来禀报,道长过来寻宁禾,宁禾便放下碗出去了。
第二日,是宁老夫人出殡的日子。
清晨,下人撤去灵堂帷帐,将宁老夫人的棺柩移至了堂中,宁禾跪哭。
施法的道士用“功布“拂拭棺木,宣读“遣奠“后,便是开棺道别。
宁禾泪已经在这几天流干,但是看着宁老夫人面容枯瘦却安详,心中像堵了水银一般,透不过气来。
棺材盖即将合上的那一瞬间,宁禾终于无法自已,她突然扑上前去,十指死死扣住棺木边缘,哭声撕心裂肺。
小翠与另一丫鬟急忙搀扶,才让她没有失了体面的瘫倒在地上。
时辰到,起灵。
长街两侧,哀乐与哭声交织,两侧开始撒纸钱、焚“引魂幡”。
宁禾没了父兄,她便是要替父兄行孝的。
宁禾持丧杖,扶柩痛哭。她的祖母,爱她疼她的祖母就真的就这么去了,心中痛苦万分。
她自幼失怙,全赖祖母抚养,如今连这最后的倚靠也去了,真是如丧考妣,只觉得余生再无意义,唯愿随棺同葬。
天色阴沉,纸钱纷飞如雪,哀乐低回。
宁府送葬的队伍刚至长街中央,忽闻前方马蹄震地,一队黑甲禁军横刀拦路,厉声喝道:“奉首辅之命,今日禁军协助刑部办案,例行检查。”
整个送葬队伍都停了下来,走在最前面的道长焦急道:“这位官差大人!这是宁国侯府宁老夫人的灵柩,还请官爷通融一二。”
道长以为,搬出宁国侯府的名头,便能化解,毕竟宁国府算得上是权贵。
道长哪里知道,遇上的是王蒙,他并不卖宁府的账,一脸冷酷道:“昨夜尚书家进了歹人,惊扰了尚书大小姐,惹得她心疾犯了。今日首辅大人命令我们与刑部一起追查犯人。若是这歹人混在了这宾客之中得以逃脱。你们包藏了犯人,这责任我们谁都担当不起。还是让我们搜查为妥。”
这黑甲禁军首领王蒙,是当今尚书一手提拔的,王蒙早期是他的得意门生,后因武力值超群,刚刚任命禁军副统领。
这么一来这王蒙自然是唯尚书之命是从,不会怠慢。
道长着急了:“大人,这亡者登山的时辰是耽误不得的呀!还请大人通融一下……”
宁禾正在扶棺,只能远远看见道长在与那禁军首领争执,似乎要惹怒禁军。
宁禾扭头对旁边的管家道:“福伯,你去看看所谓何事。能打点就打点,不要惹事端。”福伯领命去了。
福伯走到王蒙跟前,鞠躬陪笑着,掏出一袋银子往王蒙手中塞,言语谦和:“王大人,我家老夫人今日出殡。这上山的时辰是耽误不得的,还请大人通融一二。等我家老夫人下了葬,我家主子一定会严厉清查府中上下。”
那禁军头子瞟了一眼福伯,并没有去接福伯递过去银子,蛮横的“哼”了一声,粗声粗气道:“我管你是哪家出殡,有尚书和首辅的命令,今天老子搜定了。”
福伯平日里帮着打点宁府上下,自然是个处事能干的,平日里在与京中贵人们打交道,也十分妥帖,还是第一次遇到像王蒙这般不讲理的。
眼看福伯也有点束手无策,宁禾不得不走上前去了。
宁禾走到王蒙面前,头微微低下,稍稍俯身,温声说道:“王大统领,我家祖母乃先帝钦封诰命,今日吉时下葬,时辰耽误不得,还求大人开恩——”
哪只这王蒙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喝道:“朝廷缉拿要犯,岂容你宁府等以丧乱法?”
旁边的小翠闻此话,终是忍不住了,大声喊道:“王统领,站在您面前的可是首辅夫人,难道连首辅的面子您也不给吗?”
王蒙听闻此言,仔细打量着宁禾,记忆中宁府的小姐好像是嫁给了首辅,但是这一年来,从未见过这位首辅夫人,首辅也从未体提及过,所以大部分人估计都不太记得这回事了。
这丫鬟此刻一提,似乎记忆中有这么一回事,王蒙有些许犹豫了,毕竟首辅的面子是要给的。
就在这边僵持不下之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从禁军后边传来:“是谁阻挠了禁军查案?”
紧接着,一个禁卫军小跑过来:“禀报大人,是首辅大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