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沛文面色沉静,胳膊散散地搭在边沿,指间夹着烟。
一阵野风吹来,风极大,满地春末的花乱飞,有一片落在他的冷白的手背上。
昏暗的光色里,像女孩亲吻时落下的吻痕。
秦沛文走至车前。
烟雾尽数落在秦明澈的脸上,秦沛文斜眼看,表情阴晴不定,抬手要摘手表,说出句极为难听的话,“狗改不了吃屎?”
污言秽语从他嘴里吐出,罕见且奇特。
柳帘觉得很有趣。
秦明澈当场腿软,说:“五叔,我错了。”
转而瞥一眼柳帘,“开玩笑。”
“道歉。”秦沛文提醒。
秦明澈垂头,走至她眼前:“对不起。”
柳帘内心有细微的波动,无论是不是因为他的解围,脸至少不再那么紧绷。
也因为此,她从荒漠里找到了一片合理的绿洲。
她抬眼,表现的尽可能平稳且语气掷地有力。
“他是我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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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连角落里的赵殷亮都愣住了。
大约是想起以前她告诉过秦沛文生父的问题,他看着她,唇角勾起一种莫奈何的笑意,拉开车门,人从车上下来了。
秦明澈跟着叔叔走至冬青旁。
柳帘朝着秦沛文点头示意,反身朝着后面走去。
赵殷亮跟着柳帘取了车,一路没说话。
车子从地下车库行驶而出。
窗户落在最下,柳帘经过叔侄跟前,隐约听到低沉的训斥——
“分手后纠缠,出言侮辱前任,毫不尊重女性,你凭什么让别人爱这样的你?”
昏暗的影子高挑显眼,手背上粉色花瓣已经不见,正贴在他的裤腿上。
怪不得都说秦家五子为人方正,除却她恶女缠郎以外,他这派言论得杀死多少男性。
柳帘张了张唇,最终踩下油门,从他们眼前行驶离开。
车子在芰荷的城区穿行后到了城区的危楼房。
“到了。”柳帘提醒他。
赵殷亮犹豫片刻,按下安全带按钮,去开车门时,听到后面一声极其低哑的声音:“……我可以喊你一声……爸爸吗?”
本来是多么理所应当的事情,但对于柳帘像是一组陌生的咿呀学语,脱口而出的瞬间才会让她在夜间做梦中恍惚里想起年幼时的情景——赵殷亮和柳纳莱离婚,她判给柳纳莱,赵殷亮送母女俩去汽车站。
外面下着雨,无知的她趴在车窗上,看雨模糊车窗,高兴地像个傻孩子,看着雨里谈话的父母。
她以为要去郊游,离行前,她跳下汽车跟赵殷亮拥抱,赵殷亮塞给她一个浅黄色小熊,摸着她的头说:“乖乖哩。”
“好的!爸爸。”她答应地很大声。
这是她人生里的第一次被骗。
后来的柳帘确实很乖,但是再也没喊过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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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时,柳帘带赵殷亮买了一套衣服。
男士Polo衫,西装裤子。
他一会因为尺寸不合适怕脏了衣服,一会直说别花钱。
柳帘跟服务人员说:“挑个合适的尺码,不用管价格。”
服务员找了一套,合起来不下一千块。
赵殷亮为难。
服务员笑着劝道:“看不出来吗?你女儿挣钱了要孝顺你。”
赵殷亮看着柳帘,她正肯定地看他,犹豫片刻,才把衣服接到手中。
柳帘笑了笑。
买了衣服后,两个人在中餐厅坐下。
柳帘怕赵殷亮吃不习惯,只点了小炒菜以及米饭。
他们面对面吃着,像是她一直跟在他身边长大一样。
“帘帘……”赵殷亮欲言又止。
柳帘抬头。
他犹豫了很久,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言语对她向来没有力量,否则早信男人们的花言巧语了。
柳帘向来只要实际。
可那天,她破天荒地说:“我等这天等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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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开始,柳帘频繁出来跟赵殷亮吃饭,只要逢周末不再去柳纳莱那边了,反而提着大包小包往危楼去了。
休息日不空闲,平时也要加班,秦沁在她上班早晨才能收到她的信息。
秦沁问她【你多久没谈恋爱了?】
柳帘都快忘记了,当即拍板:【一个月了!】
【你怎么空窗期这么久,被我表哥伤到了?】
【滚啊,我是把这事给忘了,明天准备找了,不能再拖了。】
【……】
柳帘提议:【明天就把人带来,你帮我看看。】
【……】
发完消息后,她定好早餐,开车去公司。
进入大楼,看到前台小姑娘正在拿着手机在讨论什么,但表情不像说事情,反而是像聊八卦。
柳帘蹙眉。
最怕这种。
大清早起来,网上忽然有明星猛料,大众全天有的聊,公关组却从早上加班到八九点,想解决方案,写文案。
她看一眼手机,决定沉住气,去公司再去接受雷劈事件。
扫脸进入办公层后,柳帘走进去,一连串的问好声,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状态,柳帘就知道出什么事了。
她抿着唇,沉稳如山地进入办公室,一推门,目光微愣。
沙发上正坐着个男人,头发做造型,身上套着件宽松T恤,白皙的后颈挂着条银质项链,从背影看去人就极其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