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澈张了张嘴,最终没说话。
两个人面对面无言了一会儿。
雨后冒出轮轻薄的月亮,像是金色质地的邮戳。
秦明澈开口;“我结婚,你就没有一丁点难过。”
柳帘抬起眼眸,里面凄清凄清的,跟天上的月亮并没有温度:“如果这样,很抱歉,我没有集前男友请帖的习惯。”
他手里的红纸紧了几分。
站着聊下去也没有意义,柳帘再次重申:“总而言之,恭喜你。”
“恭喜个屁。”
秦明澈扔了红纸,上前一步,单手拥着她的腰,一手压着她的后闹勺,贴了上来。
柳帘向后退,直推到那片破败的蔷薇花叶上,退无可退之际,脸向右侧躲起。
吻堪堪落在她的脖颈上。
她赧然,不由一怔,见到不远处有人站着。
在他吻落至脸上时,她有些气急败坏地挥手落至秦明澈脸上。
“请自重。”柳帘用眼神意识不远处有人在看着。
秦明澈捂着脸,朝着来人喊:“滚。”
男人不紧不慢地从台阶上下来:“明澈。”
空气里骤然响起平静的男声,在寂冷的春天。
轻描淡写到没有情绪,和缓的陈述句,简洁利落,一如他的为人,冷冽且严谨。
秦明澈一怔。
他人已经下来了,走到他们之间,把她带至身后。
秦明澈顺着紧贴的双手向上看,微微侧头,看清来人后,吓得身体摇晃,当即额头出了层密密的汗水。
“五……”
“叔”字还未露头,先被一双侵略且有压迫感的眸子给震住。
秦明澈双眼瞪得老大,嘴张了又张,最终紧闭着,面露怯色,呼吸都不大顺畅。
身侧的柳帘意味深长地看着静默到出冷汗的秦明澈。
秦沛文面无表情地整理西装袖口上下的腕表:“明澈,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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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房是秦老爷子特地为妻子命人打造的花室。
秦老太太被宣布不能跳舞后,郁郁寡欢好些年,后移性山水花草才得以走出。经年累月修葺,花房内常年恒温湿润,稀世名贵花束在其中如珍宝生辉,连覆在花房外壁上的蔷薇在Y城冷湿的冬季也屹立不倒。
平时此地娇弱到宛如禁忌之地,旁人没有准许谁也不能进入。
男人一身黑色西装,伫立在玻璃花房内。
指间燃着截香烟,背身散散地抽着,袅袅的烟雾萦绕在周边。
在烟雾中,秦沛文散漫地问:“这就是要结婚的人?”
彩排流程时的热闹还在,秦明澈还笑着跟他攀谈:“圈内都这样,方才有些气急了,不是故意骂的。”
秦沛文冷淡地扫了他一眼。
秦明澈收住笑意,站起身,没言语。
周遭安静地只有芭蕉叶在风中浮动的声响。
秦明澈站在后面甚至不敢喘息。
半截时,秦沛文摘下过滤嘴,压灭在烟灰缸。
走到侄子跟前,在柳帘看不见的地方,他直接扬手,狠狠且重力地朝着秦明澈肩膀给了好几拳。
秦明澈吃痛到连连后退,垂着眼皮再走回原处,浑身僵硬连躲都不敢躲。
嬉笑过了头,他甚至忘记了秦沛文的为人,最是清廉的君子。
光影里,男人半截脸深陷阴影,显得线条格外冷硬,他坐到石凳上,吸着烟,又恢复一片清明。
秦沛文淡淡笑道:“明澈,我可抓到你的把柄。”
秦明澈不可思议的抬头,可惜在烟雾里并看不清他的脸。
“开玩笑的。”
秦明澈扯了扯嘴角。
秦沛文起身,神情看着阴晴不定,轻拍他的肩膀,笑着说,“老爷子病重,你可别给四房出乱子。”
-
黑色的迈巴赫从停车坪驶出秦家。
车厢里很寂静,空气像是流转不通的液体。
“陈先生。”一道清丽的调调。
秦沛文看了她一眼,意识到她在喊他。
柳帘道:“方才我是被逼迫的,你不要生气。”
“你不用解释,这本身与我无关。”
真是难啃的骨头。
中途她接了一个电话。
是个很清楚的男孩音线:“姐,助理说我借了一部五十多集的古偶剧,真的吗?”
她靠着椅背,食指搅动着侧边的头发:“是真的。”
那头是很兴奋的长音,逗得她笑起来。
“姐,我怕。”
“怕什么?”
“怕我做不好。”
“别怕,相信自己。”
她的声音很温和,像是在抚摸一只沉睡猫仔的音调。
聊了几句,电话挂断。
身侧传来平声:“这么快就下一位了?”
柳帘眯眼笑,反问:“你是在用什么身份质问我的?”
秦沛文哑然失笑。
柳帘盯着手机发信息,道:“做你的正人君子吧。”
汽车行的极慢,最终停在路边。
柳帘以为是到秦沁家了,道谢后,按灭屏幕后去拉车门。
没动,是已锁定的状态。
她扭头,不解地看他。
秦沛文道:“问个问题。”
“洗耳恭听。”
“秦明澈是你什么人?”
柳帘犹凝,回道:“前任,发小?随便啦。”
秦沛文侧眼瞧她,手有意无意地点着方向盘,阖上了眼皮,眉心微蹙,像在思考。
她反应过来,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录音笔,“我这个人比较现实,最爱等价交换,我给你点东西,你得还给点什么。”
一时车厢空气很沉寂。
柳帘抬眼,与半空中的视线相撞。
昏暗逼仄的空间,对方的目光更为幽深。
他看着她,缓缓道:“你想要什么?”
柳帘扬起红唇,眯眼落在男人英俊的脸上。
语气轻缓而果敢。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