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戴额带的男人声音并未放低,他的诧异全然被七郎看在眼里,闻于耳中。
但七郎仅是眼睫轻颤,手下银枪却不含糊,每一次挥动都激起血雾,轻而易举将不断朝他涌去的北狄士兵杀伤。
额带男的目光紧紧跟随在七郎身上,手中紧握的缰绳隐有松动,他沉吟道:“不……他不是……”
“呜——”
示警号角终于响彻整个北越城。
额带男面色骤变:“不好。”
他接而大呼:“快撤退!”
额带男又深深地看了七郎一眼,也不顾身后士兵是否跟上,双腿用力一夹,策马朝城门而去。
此时,一身披甲胄的人策马带着后边的十余个官差赶来,纷纷围住后边想要逃离的北狄士兵。
余下的北狄士兵面露绝望之色,身上完好者,已不足五人。自领头的额带男逃走,他们在那杆银枪的震慑下,连抵抗的心思也失去了,手中兵刃落地,如瓦砾碎裂。
“你们在此看着这些人,我前去追。”七郎银枪一横,甩落枪上的殷红,策马而追。
身后几人高声相应。
通往城门口的街道空无一人,平民们多数已在房屋里避难。但行至街口转角时,边上躺着一个额角磕破的妇人,地上的红,触目惊心,她的丈夫将她抱在怀中,痛哭不已。
七郎握着缰绳的手心满布汗水。
恐惧如藤蔓般瞬间在他心中爬满。
北狄士兵从城门去往粮仓的路很多,但最短、最不费时的除这一条外,就只有曦见楼前的那一条。
若是那些士兵早一两刻钟入城,若是那些士兵选择的是曦见楼前的那一条路,若是他方才没有恰巧路过曦见楼。他不敢去想象,到底会发生怎样的事。
他浅色的眸子漆黑一片,恐惧转化为杀意不断在胸腔里翻滚。这些北狄士兵昨夜不断骚扰,又在今日午时趁城墙守城军换防之际入内,必是有内应。他一定要逮住那领头的人,问个究竟。否则,他心尖上的人只会一直处于危险之中。
一路奔驰,片刻后,七郎来到城墙下。只见北越城门已合上,有八九个北狄士兵死命靠在城门前,身上带有深浅不一的伤口,他们均被身披银甲的守城军士所拿下。
七郎的视线扫过那几个北狄士兵,露出淡淡的失望,他没有寻到想找的那人。
他朝边上的守城军士问到:“你们可有见着一个头戴绿宝石额带的北狄兵?”
一守城军士回答:“聂百夫长,没有见到。”
另一守城军士答:“我也没有见过。”
又一守城军士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大声指着被俘的数个北狄兵道:“我见过他!这些北狄兵就是为了确保他能出城才被俘的。”
七郎沉声:“他出去多久了?”
“不久,城门刚合上,您就来了。”
那名守城军士话音未落,七郎大跨步登上城墙。瞬间,视野开阔。
约莫离城墙一里外,有四人骑四匹马在逃窜,为首的人,可见其后脑飘荡着黑色的丝带。
他目光寒意渐盛,随手夺过城墙上一军士的弓箭,言语带有呵斥:“怎么不射!”
军士被吓得不轻,颤声道:“属下也是才上来,那时他们已跑出半里地,完全超出箭矢的射程。”
七郎没管那军士,凝神聚气,拉开弓弦,箭矢直指那额带男。
军士见状,劝说道:“聂百夫长,那几个北狄士兵已逃出超过一里地,不是箭矢的射程啊!”
“闭嘴。”
随一道尖锐的破空声,七郎冷冽的目光与箭矢一同刺入那额带男的背心。转瞬,额带男后背衣物的色泽变得跟深了些。
遗憾的是,额带男并未跌下马,只是身子向前倾,整个人重重靠在马背上。护在额带男左右的北狄士兵脸上显露震惊之色,急忙伸出手扶向他。片刻后,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密林中……
七郎冷笑:“即使是抓不住你,你也别想活着回去。”
他把手中的弓箭还给城墙上的军士,未发一言。
那军士接过弓箭,心中除害怕外更多的是敬仰。
聂百夫长的事情军中可谓是无人不知。一开始,旁的军士还因血统而看不起他,后来又因聂荣政将军收他做义子而耿耿于怀。许多人对他的态度只是表面上的,背地里依旧容不下他,认为他全靠义父撑腰,全无真本事。
没曾想,一年前的某个深夜,数百北狄士兵以火箭偷袭。他竟能在瞬间找到敌方头领,一箭穿心。北狄士兵失去头领,如失去主心骨般,军心涣散,溃散而逃。逃散期间,他手中箭又接连射中数十个北狄士兵。可谓是不费一兵一卒,完成了守城之责。
也正是该夜,他由小小的伍长一跃成为百夫长。
然则,该夜值守的军士仅有十余名,而守城军共计五千人。因此,对于七郎的能力,更多人未曾亲眼所见。直到半年多前的一次演武会上,七郎以一杆银枪连胜百余名军士,就连他们的大将军聂荣政,在七郎的手底下也仅是险胜。众军士这才震惊于他的实力,心中的偏见化为庆幸。幸得此人不是敌人!
……
凤凌在曦见楼上听到示警号角声后不久,便见着七郎孤身策马朝城门方向而去。她心中担忧愈来愈胜,不断在雅间来回踱步,视线时不时扫向窗外。
“哒哒哒。”
街道一片幽静,清脆的马蹄声显得尤为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