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牌的掌舵人需要处理的事情便是公关和革新。
在接待处理人际关系事物上有西奥多·杜布;而像这样重复机械的工作,身为老板、从小在资本主义教条滋养下成长的艾米莉亚,当然是派给手底下的格雷诺来做,至于她自己则专攻特制香水。
工坊排气孔一连十几天运作都不停歇,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料混杂的气息,浓烈却分外好闻。
这边格雷诺早就在几天里提前完成了普通订单的香水调制,交给利欧在西奥多过目之后便跑腿一一派送。
接下来的时间,他便在一旁观察艾米莉亚改良试验,时不时在旁边搭把手。
这几天艾米莉亚除去回家和洗浴几乎都住在工坊里,她没有忘记之前答应一周一次的调香交易,因此也乐意借机传授她在后世对制香领域所知的理念。
就如现在,艾米莉亚心安理得坐在木椅上,小口抿着咖啡欧蕾,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时不时在纸上写写画画,嘴上则不停歇地指挥着格雷诺干活。
正午的阳光烈烈地洒在桌前,男人手持玻璃试管,专心致志地调香,汗水悄然从额角渗出,随每一滴香料的加入,鼻翼微微颤动,感应空气中的微妙变化。
有人曾说,调香是一门艺术,是“美”的创造。因为没有固定的标准,自然也没有对错之分。每一滴香料的加入,每一丝气味的融合,都是在绘制一幅无形的画作。
阳光透过窗户,照亮了他的专注神情和那双紧盯香气波动变化的黑色眼睛。
格雷诺的手指既灵巧又精准,动作行云流水,流畅自然。
每一次搅拌,香气便如潮水般涌来,弥漫在空气中,令人沉醉。
随着去离子水的缓缓加入,原本浓重且浑浊的液体开始逐渐变得清澈透明。
他沉默地将香水小心地装瓶,将其放置在艾米莉亚面前桌子上,靠近那个仍然有些余温的咖啡杯托底旁。
空气中氤氲着与桌上的那杯咖啡混合在一起的浓郁麝香。
“再来,乙醇需要稀释到10%的浓度......哦不,12%。”
艾米莉亚凑近仔细感知下,脑海里一头红发艳丽的朱丽杜博什拿着折扇慵懒的肖像浮现,沉思了片刻,在这次试验结果后又打了个“×”。
格雷诺并不清楚艾米莉亚究竟想调配出什么样的香味。但对他来说,一切的剂量和成分都严格按照她的指示复刻。
然而就这样,最终的成品似乎总是无法让她满意。
他认命拿起架子上的空试管,却不经意间瞄到了桌面上的笔记——
那不是他所熟悉的法语,像是......英语?
任何精通多种语言的人,在仅为自己而书写时,往往会不自觉地选择母语,因为那是最直接、最纯粹的表达方式,是语言与思维最深刻的连接。
然而,艾米莉亚在这段时间内一直在他眼皮底下活动,她又是从何时学会英语,并且掌握得如此精通呢?
格雷诺在第一次与她接触后,就开始悄悄打听她的过去。
他知道她的确从未离开过法国,虽然她讲法语时带着些许奇怪的腔调,但生活在底层的他见过各种各样的人。
许多人说话时有着浓重的口音,甚至用简单的词汇交流,因此,艾米莉亚的情况对他来说并不显得特别奇怪。
他原以为艾米莉亚解释给其他人所谓的过去可能只是搪塞的谎言,但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艾米莉亚并不知道,她无意中在格雷诺心中播下了疑惑的种子。
此刻,她正陷入另一番纠结:如何完美完成杜博什家的订单。
没错,朱丽·杜博什,宴会上那位妖娆妩媚的张扬美人,已经预付了定金。
她收敛起后来见到她与西奥多·杜布密谋交接的复杂情绪,打算用高价购得的麝香,为这位对香料有着独特见解的夫人调制一瓶完美契合她个性与品味的香水。
“麝之香气远射,故谓之麝。”
麝香是一种源于东方古老而神秘的香料。天然麝香是来自与林麝、马麝或者原麝等成熟公麝鹿的腺体分泌物。巴基斯坦、中国、印度、尼泊尔等亚洲13个国家和俄国东部,都有麝鹿分布。
艾米莉亚买到的麝香自然不是从遥远的东方专门运输过来的,而是用麝鹿的替代品——麝香猫的分泌物。
You are what you eat.
自然界除麝鹿外,部分动物例如麝鼠、海狸包括麝香猫等,在求偶、标志领域、受到威胁或生气时,也会分泌麝香。
来到埃及的麝香被视为一种撩拨□□的象征。
艾米莉亚认为,麝香猫气味中的腥膻特质比普通麝香更为浓烈,正适合调制一款充满朱丽这样性感魅力的东方花香调香水。
而为了赋予这款香水更深的情感层次,她选择了红玫瑰作为灵魂花香,让那份爱意在每一次呼吸中慢慢绽放。
正当格雷诺准备用乙醇稀释香料浓度时,艾米莉亚突然开口:
“等一下,这次我们改用传统的脂吸法萃取。”
脂吸法源于法国的格拉斯,是一种古老的香气萃取技术。
和植物油浸渍萃取道理相同,都是利用芳香成分易溶于油脂的特性,将香气萃取出来,唯一不同之处在于——
脂吸法是用固体脂肪。
“你确定?”
让·巴蒂斯特·格雷诺突然回头,此时的他神情诡谲。
阳光洒在男人脸上,嘴角咧到腮边夸张的笑容却没让人感到一丝温暖,反而有些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