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瘫倒在地上,脑子嗡嗡的,今天的事,好似一记重锤打破了她精心编织的美梦。
从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逃荒难民到有爱护她的养母、善待她的婆家,她本以为自己的生活已经变好了,可原来,可原来,终究是一场梦。
阿水望向被翻得一团糟的卧房,心中只觉无助,她该怎么办呢?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她又能怎么办呢?
不能连累牛家。
阿水心中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她收拾好东西,将自己仅剩的几枚铜钱串好,连同牛大之前给他买的一枚簪子一起包好,悄悄地塞到了牛家门缝里。
唯一庆幸的是,牛家这段时间去隔壁镇见出嫁的姑娘了,都不在家,不然阿水真不知道见了面该怎么说。
她想留些话给牛大,但他们都不识字。
想了想,阿水招来街头玩耍的幼童,托他给牛大带句话:“前几日有人拿着父母的信物来找,说是他们曾经为我定下了一桩娃娃亲,这辈子我最亏欠的就是父母,他们说的话我要听,是我对不起你,信物已还,勿念。”
阿水离开了梁水村,但也没去找范家的人,她要去县里,报官。县令管不了,她就告到府里,府里管不了,她就上京。
阿水没想到,她刚出梁水村就被人拦住了。那里长猜到阿水会离开,提前派了人在离村的必经之路上蹲守,阿水一时不察着了道,等再醒来时,已经被送到了范越的庄子里。
再之后便是五皇子强上阿水,阿水不从,恼羞成怒的事。五皇子具体是如何对待阿水的,并没有什么人知道。
阿水再次被人发现时,已经是后山一具腐烂的女尸。
辖区内发现尸体是大案,县令当即命人彻查,但没两天便突然撤掉了查案的人,说是结案了。阿水一案本会就此封存,但还是被牛大给捅了出来。
原来牛大在阿水离开后心灰意冷,他不信阿水会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誓言离开。里长去阿水家的事并没有刻意隐瞒,牛大稍一打听便清楚了原委,结合前段时间范家仆人来的事情,牛大一下子就猜到是范家干的。
他几次去范家找人都被赶了出去,那天他刚被范家的人赶出去,路过县里正好听到有人在谈论前几天女尸的案子。牛大心里隐隐约约升起一丝不妙,他打听到女尸还在县衙里,便拿钱打点了下仵作,换来了进去一次的机会。
牛大一进停尸房便认出了阿水。她被草席裹着躺在地上,脸瘦的近乎骇人,颧骨凸如刀棱。牛大轻轻地摊开草席,握住她的手。苍白的手冰得牛大心惊,腕骨细的仿佛一折就碎,他小心的捧着阿水的胳膊,上面还泛着紫色的淤青,低声恸哭。
那仵作也有些不忍,但人死不能复生,他劝牛大放开些。“哎呦,小伙子,这真是你认识的人啊。你咋没早点来,县令这都结案了。”仵作拍了拍牛大的肩,小声说:“她这生前可遭了不少罪了,你回去可得多烧点纸。”
牛大多谢了仵作的好意,拜托他处理尸体的时候知会自己一声,他想把尸体带回去安葬。
仵作本着做好事得好报的原则答应了。
但牛大并没有真的看开,他与阿水青梅竹马长大,他无法接受阿水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既然县衙不管,他就告到府衙去,府衙不管,他就告到京城。
当时刚过二月,天气还冷着,牛大将尸体安置好,便启程去了府衙。这次,他运气还算不错,刚去府城恰好碰到了来这里巡查的卢子昂。
卢子昂听说了阿水的事情,他当即便说要替卢子昂讨回公道。
卢子昂写了弹劾的奏疏递上去,几次都石沉大海。直到三月末,原吏部右侍郎找到他,问他详细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并和他说这事就不用他管了。他对卢子昂说,这事想要引起皇上的注意,应当从五皇子处破局。再后来的事情,宋昭清便都知道了。
五皇子并没有受到惩戒,整个事情到最后都不了了之了。
卢子昂不死心,这件事情是他任御史以来遇到的第一桩大案,他决不能让这件事就这么草草结束。他暗中查探范越和五皇子的把柄数月,还真让他查到了些东西。
破局的关键就在那位里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