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枝轰的一声砸在地上,扬起一阵尘土。
咚、咚、咚……
孙灵的侧脸紧贴着他的胸膛,耳边传来急促的心跳声,震得她耳膜发颤。
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药香,不是苦涩的汤药味,而是清冽的草药气息,干净又好闻。
孙灵下意识想挣脱,却发现他的手臂箍得死紧。
“哎呀!”孙灵惊呼一声。
郭嘉这才松开手,“怎么了?”
孙灵迅速退开几步,蹲下身查看那根砸落的树枝,断口处还带着新鲜的木茬。
她故作担忧道:“这要是砸到人,非得重伤不可。”
说着意有所指地看向郭嘉,“郭大哥本就体弱,可得当心些。”
郭嘉嘴角微微抽动,没接话。
孙灵见他吃瘪,心里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挥了挥手:“我先走了,郭大哥保重。”
她刚走到府门处,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喊叫:“华梦灵!”
她转身望去,只见回廊拐角处,四名护卫正架着一个华服女子往内院拖行。
那女子发髻散乱,金钗歪斜,却仍不住地回头喊着“华梦灵”三个字。她从小接受严格的贵族教育,即便此刻妒火中烧,也说不出市井粗鄙之语。
但这样当众叫嚷,已经全然失了大家闺秀的体统。
“这位是?”孙灵向身旁的郭府侍从询问道。
侍从躬身回答:“回姑娘的话,这是我家军师的二夫人,曹司空的千金。”
原来这位就是曹廷,曹操的小女儿,郭嘉的侧室。
曹廷仗着出身显赫,在郭府后宅颐指气使,连正室董氏都要避其锋芒。
今日听说夫君单独接见一个医女,立即按捺不住要来示威。
郭嘉了解曹廷的性子,就明令禁止她与孙灵碰面。
待孙灵离开后,护卫才松开曹廷。她理了理凌乱的衣衫,厉声问道:“我夫君何在?”
“军师在书斋。”婢女战战兢兢地回答。
曹廷提起织锦裙摆直奔书斋,被门口两名侍卫拦住。
自官渡归来后,郭嘉就添了个怪癖,整日将自己关在书斋里,还命人搬进去许多箱笼。
有时一待就是一整天,不许任何人打扰。
直到日头西斜,郭嘉才缓步而出。
他苍白的面颊泛着异样的红晕,眼尾还残留着些许湿润,整个人透着说不出的慵懒餍足。
曹廷越看越觉得蹊跷,暗下决心要查个明白。
当天深夜,郭府上下都已沉睡。曹廷悄悄起身来到书斋。她推了推门,发现果然上了锁,这是她预料之中的。
晚餐时她特意温言软语,为郭嘉斟酒,直到他醉得不省人事,才从他贴身的内袋里摸出了这把黄铜钥匙。
钥匙插入锁孔,曹廷推门而入,借着火折子的微光打量这个她再熟悉不过的书斋。
四壁书架堆满竹简,案几上笔墨纸砚摆放整齐,与她上次来时别无二致。
可那些从官渡运回来的大木箱呢?
她举着火折子沿墙壁细细摸索,在一排书架前停下。
这里两侧各有一个雕花木块作为装饰,但右边的木块明显被磨得发亮,花纹都已模糊,而左边的依旧棱角分明。
曹廷伸手按住右边木块,试着左右转动。
“咯吱”一声,整面书架竟然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密室内的空气带着陈旧的墨香。
曹廷点亮墙上的青铜烛台,当火光渐亮时,她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正对门口的整面墙上,一幅等人高的巨幅绢画几乎占据了全部视野。
画中红衣女子立于山涧之畔,身后飞瀑如练,山花烂漫。她回眸浅笑时,那双杏眼灵动得仿佛能映出观画人的影子。
衣袂随风轻扬的弧度如此自然,让人错觉下一秒她就会从画中翩然而出。
曹廷踉跄着后退两步,四周墙上密密麻麻挂着的全是这个女子。
左侧是她执卷读书的侧影,发丝垂落肩头。
右侧是她骑马挽弓的英姿,裙裾如火焰翻飞。
背面的小画更是不计其数,或嗔怒蹙眉,或抚琴浅笑。
这些画记录了女子各种神态,组合起来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曹廷认得正中那幅巨作的笔触,分明是郭嘉亲笔。其余画作虽也精妙,但风格各异,显然出自不同人之手。
她可以想象,郭嘉在这里作画时,心中怀着怎样的深情与眷恋,每一笔每一划都倾注了他的心血和情感。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死死盯着正中央那幅等身画像,画中人熟悉的眉眼让她浑身发抖。
华梦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