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大人此言差矣,下官昨日还听闻令郎要再议亲事,没记错的话罗小公子和离还未过半年?如此狠心绝情实乃不义之举啊。
可他若不同意议亲又要变成了令夫人口中的不孝之子。沅汐思来想去也不知罗兄他该是不义还是不孝。”
裴今遥从顾长夜那里得知左都副御史的夫人去找他麻烦后就记在了心里,将这位罗大人好好了解了一番。
罗昇似乎并不知道这事脸上诧异:“裴寺丞一派胡言犬子并无此意,从一而终才该是寻常之人他断不会做出这种事。”
“哦?那该是不孝了?”裴今遥没等他继续说,转而将他先前所说的一一辩驳。
“臣烦请几位大人一同严禁京城自然是为了捉捕凶犯,早一日抓到就早一日还百姓安宁,至于损坏的财物臣已照价赔偿并向百姓致歉幸得他们谅解
……
至于罗大人所说女子入官府是违背祖宗法度?”她突然语气拔高抑扬顿挫,“那不知罗大人能否背诵十三卷律法?”
“这是自然!”罗昇挺着胸膛与她对峙,“莫不是要让本官给你背诵出来?”
裴今遥摇摇头,“非也,而是这十三卷律法足足一千六百七十四页上可没有一条有提及禁止女子为官一事。只不过是历朝历代并无女子入仕而让大人产生的错觉罢了。若罗大人能找出哪条律法来,臣便恳请圣上收回成命。”
“裴大人你都已说了历朝历代都无此事那自然是约定俗成的道理……”
裴今遥突然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狡黠:”“臣乃大理寺官员可从来不依据所谓的‘约定俗成’来断案。罗大人少时游玩曾弄死了邻家耕牛,按理来说该杖七十、徒刑一年半,可令尊令慈翻遍了律法最终以大人您还差一分才到四尺为由,免了所有处罚包括赔偿。
这可不是约定俗成能够做到的吧。既然连祖皇帝都未编进律法之事,一句约定俗成就想将此抹除?您是要质疑祖皇帝?”
罗昇两手颤颤,一则不知道这裴今遥怎么会连自己最想掩埋的过往都能挖出来;二则根本不敢指着祖皇帝说三道四。
一时僵持在原地,大脑混乱忘了辩驳。
都察院的一位同僚看罗昇呆若木鸡不由替他说道:“那照裴大人这么说女子也能科举入仕了?既然律法并未明令禁止那怎么不见女子科考?”
裴今遥又看向出声那人,“这、李大人该心知肚明才是。”她又将矛头指向了未出头却示意此人反驳的右佥都御史李大人。
“李大人进士及第返乡的第一件事不就是将乡试之时粗暴搜身的两位监门官暴打了一通吗?连李大人这般坚韧之人都受不得此等屈辱,更何况是女子呢。”
她此话一出倒引得好些人看向那位李大人,就连圣上也是第一次听说此等轶事,直看得李大人好想以袖遮面,钻进缝隙里。
“幸得圣上宽仁将科举搜身一措改为它举,才结束了数百年来学子与监门官之间的矛盾纠葛。”
说到最后裴今遥秉持着人不坑我,我不坑人的一贯做人准则,将矛头又转向了崇祐帝。
崇祐帝气极反笑,这裴爱卿胆色不小啊。
果不其然当下就有不少官员若有所思,圣上当年一改此举同样遭到了诸多反对可他一意孤行坚持推动,如今又碰上女子入官府一事,这真的是裴今遥提出?还是圣上进一步的试探?
一时之间朝堂上议论纷纷交头接耳,此刻的重点已不在什么五品小官裴今遥,而是在于女子科举一事决不能实行!
得!
崇祐帝咋舌,这火又烧到朕的身上了。
“哼,巧言令色。”
站在百官前列的文渊阁大学士越柘脸色难看,对裴今遥此等行迹看不上眼,“毫无状元风骨。”
此句一出倒引得不少其他清贵的翰林官的赞同。
“此子睚眦必报口角不饶人与只会耍嘴皮子的言官有何两样?不愧是得了方乐正和管鸿朗称赞,可真是有他二人风范,只顾一时爽快如此短视,只怕是官途坎坷了哟。”立马有人阿谀奉承上越大学士了,言语间将裴今遥贬了又贬。
“是吗?”印元青反倒是笑得畅快,“我倒觉得此子颇有老夫风采不愧是老夫的学生。”
“阁老你也该有走眼的时候。”越柘不以为意,只是一味地对裴今遥不喜。
*
很快崇祐帝就懒得听那些迂腐的老学究们对自己引经据典的说教,烦躁起身让人散去拂袖就走。
留下路大伴被那些人拉着继续吹耳旁风,言语之中还夹杂着斥责和指桑骂槐之意,路大伴赔着张笑脸实则心里只想指着这些人鼻子骂骂咧咧,说来说去都是暗指他们这些宦官带歪了万岁爷。
裴今遥散朝之后还特意等了等,唯恐圣上龙颜大怒要将自己召去大骂一顿。
罗昇路过她身旁咬牙切齿地留下一句“裴大人果真牙尖嘴利!”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怕她再抖落出什么话来,丢下这句就脚底抹油走得飞快了。
手下败将,不足为惧。
她并不在意,抬眼看见被五六位翰林院官员簇拥其中的越大学士连忙行礼问好。
可越柘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就将目光收回视她为无物,在簇拥中缓步离开了。他身旁的几位翰林官同样视若罔闻,只有其中一人冲着她嗤之以鼻,蔑视地瞥来一眼。
观此举裴今遥就猜到自己应当是不受越大学士待见,摸了摸鼻子知趣地顿在原地目送几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