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身体康健,我却已急不可耐了。”崔鹤明双手接下,凑近细闻,香气缭鼻。
“何事让你这般着急?”
“为御史所谏之人,”崔鹤明浅呷一口茶水,浅叹一声,“他日朝堂口舌之剑,不为文臣,如何为其挡之?”
“若你本无意仕途,不必……”
语出半句,已被崔鹤明开口拦截:“我知你要说什么,你要说——若我本无意仕途,不必为你而入。但我入仕之念如今愈坚,已胜于诸时,你也不必劝我,只管饯行便是。”
“今日仓促,只得以茶代酒。”即已决心,江临渊不再询问,只是轻轻一笑,将茶盏端起,“你何日启程,本王将那套御赐的文房四宝赠你。”
杯盏相碰,清脆声响。
“明日便要启程。”崔鹤明坦然谢过,将茶水一饮而尽。
“主公,”卫泽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别院里……”
江临渊不愿暴露身份之时,侍卫便会唤他主公,崔鹤明知卫泽是顾忌自己在场,正欲自请回避,却见江临渊已起身下舆。
车幔陡然掀开,寒梅香气随风灌入,只是,幽幽寒香间,似还裹着另一种古怪的味道。崔鹤明抬眸,忽然望见头顶尚未出芽的枝,枝影歪斜,向院中落去。
这是……灰烬的味道。
院里着火了。
“可要帮忙?”崔鹤明匆匆翻身下车,却见江临渊已疾步进了别院,并未听见落在身后的这句。
崔鹤明此时也顾不上顾忌,加快脚步跟了进去。
院中侍卫脚步交错,崔鹤明绕过人影,快步穿行,险些撞上来往交织的水囊。
着火处在东厢房前。
簇簇火苗舔着倾颓花木缠绕而上,灼热四散,往石阶攀去,在愈渐昏沉的天幕中,像一盏扑向东厢的火灯。
火灯中映着一个惊恐美人,鬓边凌乱,翡翠衣襟上沾了烟灰火痕,正奋力将手中水囊掷向火中。
江临渊飞身点足,踏身火焰而过,玄色翻飞,间隙落地,揽住美人腰肢,须臾间又从火上轻点而过,轻盈而稳妥地落在火灯之外。
崔鹤明匆忙将木桶中水尽数浇向火中,冲至两人身侧:“没事吧?”
“这是?”崔鹤明见到沈昭,吓了一大跳,霎时明白过来花栽是何用意。
江临渊莫不是……为了讨眼前这美人欢心?他留心去瞧,但见一双杏眸正定定望着江临渊,含着惊惶之色,愈发有柔美惊艳之感。美色摄人……不对,旁人为此等美色所惑确是情理之中,可江临渊这个不近女色之人,怎会干出金屋藏娇之事?
崔鹤明狐疑地看向江临渊,知他在此处藏了身份,此时叫不得表字,他犹豫再三,唤了个不会出错的称谓:“主公……你……”
沈昭已侧脸向他看来,江临渊听闻这个称呼微微一怔,目光也向他抛来:“又如何?”
“等等,不对啊……”崔鹤明绕着沈昭,仔细打量道,“这姑娘,怎么这般眼熟?”
“啊,”崔鹤明双掌交握,头脑一热,语气便急了些,“这是……这是明义侯之女吧,就是……近来京中沸沸扬扬,传言与人私奔的那位。”
“主公……你们……”崔鹤明瞳孔瞪大,目光在二人间来回流转,最后落在江临渊揽在沈昭腰间的那只手上,于是他凑至江临渊身旁压低了声音道,“是你二人私奔了?”
“不是。”江临渊眉头一跳,否道。
不是私奔?崔鹤明手指在下巴上敲了敲,江临渊如此反常对待一个姑娘,别有用心,还不愿承认。
“啊,”崔鹤明双手一拍,又凑向江临渊,“你可别告诉我,是你养的外室?”
“放肆。”江临渊皱眉,伸手将崔鹤明推开。
崔鹤明回过神来,方才事急从权,自己出口唤了江临渊主公,套了这层身份,确实不该以这副姿态对主公身旁的姑娘。
“姑娘莫怪,”崔鹤明一笑,转向沈昭,拱手行了个礼,“我初来乍到,失礼失礼。”
沈昭低头还礼,声音微颤,还带着受惊后的余怕:“小女斗胆一问,传言里我是与何人私奔?”
“何人……”崔鹤明思量了一下,回道,“这尚未定论,如今大理寺正查着这桩案子,姑娘放心,你既是在主公身边,主公会护你周全。”
“卫泽,”江临渊出声中断两人交谈,吩咐道,“送沈姑娘去西厢,请个郎中来。”
待沈昭走开,崔鹤明急不可耐地凑上前去:“行舟,你与沈姑娘究竟是何关系?大理寺和沈府可满京找着她呢。”
“如你所见,”江临渊一拍他的肩膀,声音急转直下,“没有关系。”
崔鹤明无奈一笑,分明是没信,虚虚做了一个恭喜的手势:“你如此反常,待我学成归来,讨你二人一杯喜酒。”
也不等江临渊驳斥,见火已扑灭,又识趣道:“沈姑娘今日吓得不轻,你可有的忙了,天色已晚,我先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