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云离敲响藤苍的房门。
“进来。”
云离关好门,见他穿着中衣,正坐在桌前摆弄着什么,走近一看,桌上放着剪刀和纸。
被剪坏的作品和碎屑堆得像小山,如今又要开始新的,而只剪了两下,藤苍便放下剪子,把失败作品丢到小山上。
“这些可都是要花钱买的。”云离颇为心疼地开口。
藤苍看他一眼,没回答。
云离坐到他对面,在小山里头拨楞,找出几个尚且完整的作品,端详片刻,问道:“你想剪纸人?这几个不行吗?”
他朝藤苍晃了晃手里还算是个人形的纸片,“还是说,你有更高的要求?”
“说不出来。”藤苍说,“感觉不对。”
云离观察他须臾,回道:“你眼下有点浮躁,难得。”
“我不浮躁。”
“有的时候,你的感觉能查人,不见得能查己。看看,这些不就是证明么?说说罢,想剪个什么样的?我学过剪纸,家里的窗花就是我剪的,或许可以帮你试试。”
藤苍听他说完,抬眼去瞧窗花,过去他没甚留心,眼下一看,这窗花剪得确实还算合他眼缘。
斟酌稍许,他道:“剪个人。”
“这些不都是?”
“不一样。”藤苍磨磨嘴唇,“它们都不对。”
“什么样的人?我认识么?”
云离怪好奇他的想法,就那么个圆溜溜的潦草无脸纸人,居然开始分起一不一样,他是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同。
除了修剪的大小。
藤苍道:“你。”
“嗯?什么事?继续说。”
“说完了。我要剪一个你。”
云离握纸片的手一紧,“我?为什么?”
“我说过,我要去趟魔界。因此,需要你的帮助。”
“是和那三个媒婆一样吗?启用傀儡术?”
“目前是这个计划。”
云离道:“那这些有什么问题?”
“你和她们不一样。”藤苍说,“正因如此,所以烦恼。”
云离心里泛起甜意,问他有哪里不一样。
“我与你什么关系,我与她们又是什么关系?况且,你极有可能会被带到魔尊面前,若不做得更精细些,恐会暴露。”
“你的修为已经恢复到这种程度了吗?”
“不大确定。”藤苍说,“但看那三人如今活蹦乱跳,想必短期内瞒天过海应当可行。”
“此法太冒险。万一暴露,极可能会再受重伤。听闻魔尊藤苍虽是年轻,但修为深不可测,要是没有万全把握,还是另寻他法罢。”
藤苍道:“距离她们回禀的日子可不多了,要是她们三人失了信任,接下来寻新的傀儡又要耗费不少时间。”
“阿离,眼下形势瞬息万变,谁都不知这样的平静究竟能持续多久。难得有主动出击的机会,真的要放过吗?”
“可你的身子……”
藤苍道:“如今种种迹象表明,我与魔族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最终还是要面对死亡,我期望自己能死得明明白白。”
云离沉默着,藤苍不催促,只又拿过剪子,开始剪新的小纸人。
又毁了一个。
“她们还有多久会离开?”
“两天。”
云离咬咬下唇,“明天。明天我来跟你详细探讨此事,时候不早了,先睡罢。这样剪下去,除了浪费纸张,没有任何成果。”
“忘记问你,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我只是想来问你的打算,方才已经明了。”云离起身,“既得答案,那我就先回去歇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再好好想想。”
藤苍送他出门,回来之后,盯着桌上那些东西大半天,随后通通清理到屋里那个装垃圾用的小木桶里。
云离拖着步子回房,屋里还留着一盏米粒大小的灯光,床上的福娃已经开始做起第二个梦,吧唧吧唧地啃起糖葫芦。
云离脱了外衣,吹灭蜡烛,轻手轻脚坐上床,靠着望墙,脑海里烙着爷爷册子里的那句话,旋即,先前与藤苍的对话重现。
他们有共同的敌人,如果对方报仇成功,自己也能得到痛快。
当初,他就发过誓,一定要魔族血债血偿,如今,这样的机会很可能近在眼前。更为欣喜的是,他还多了个强有力的帮手,只不过对方的实力目前还不太明确。
云离的头微微发着疼,他抬手摁了摁,还是一动不动地靠着思索。
一夜未眠,藤苍亦是。
翌日,福娃吃过前一晚剩下的馒头,兴冲冲跑出去找其他孩子玩。
云离也在撕馒头,撕一下,停一下,连有人过来都没注意。
“没睡好?”
听到问话,他如梦初醒,看向声源,回道:“睡不着。你呢?睡得好吗?”
藤苍摇头,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拿过馒头掰了一下,却没入口。
“林见。”
藤苍抬眼。
“这个计划,你有几分把握?”
“五成。”
云离道:“非生即死?”
“就算真要死,那也是我,不会波及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