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庆典往往办三天,热闹过后,便回归日常平静,为生计奔波。
往年的第三天,多为收尾活计,当闹则闹,当玩则玩,只是大家的心思还是会或多或少沾染些旁的因素,玩得不及前两天那样毫无顾虑。
今年大有不同,第三天的喜庆和欢闹里搭上了婚事。
村庄里群聚用的广场上依旧张灯结彩,且多了红灯笼、红绸等物,都是从各家各户那儿拿来的。
这是本地的习俗,集百家之贺,聚百家之福,自此生活甜甜蜜蜜,和谐平安。
这天两位新人得起早,近乎是天微微有点亮就得出发,往山上去拜山神。
拜过山神,还要一道将祈福用的红绳绑在山间那棵最大的古树上。
做完这个,还得绕到侧边山腰,去饮一捧那儿的灵泉水。
“好凉。”
云离整个人不自主瑟缩。
这山泉水常年不因天气所扰,夏日炎热之时,清凉解暑,冬日落雪之时,同样寒凉刺骨。
“你听过这口泉水的传说吗?”云离道。
藤苍咽下手里那捧水,神情自若,似乎并未被这凉意影响,听过问话,回道:“听过一点,但记不清了。”
“那可太好了。”
藤苍瞧着他。
云离笑道:“记不清就能再听一回,我也能说道说道。”
二人寻了块阴凉地方坐下,身后那棵枝繁叶茂的苍劲老树间起了点风,沙沙作响,落下几片尚且翠绿的叶。
“这故事是我娘说的,哄我睡觉用。”云离陷入回忆,脸上隐约浮现出笑意,“听闻这儿以前是没有水源的,就是块旱地。有一年,平白无故起了个响雷,在这地上砸出个坑,后来,这坑里长出了一根柱子。”
“柱子?”
“奇怪的还在后头呢,我娘说那柱子上刻了花纹,你猜是什么花纹?”
藤苍想了想,“是藤蔓吗?”
“接近了,但不是。再猜猜。”
藤苍摇头,等他解答。
“起初大家也以为是藤蔓,后来有一天晚上,一个外来客迷路走到这儿,举起灯笼照路时,发现上头的纹路居然活了。”
藤苍眼神一动,更加仔细地听他说话。
“原来,那是形似藤蔓的锁链,而锁链之中,捆着一条龙。”
“然后呢?”
“村民们得知消息,想办法去找了位仙长过来。仙长一看,说这是锁妖阵,那时村民们大都吓个半死,他们都当这是为祸人间的妖龙。”
“它是吗?”
云离道:“到后面你就知道了。”
“起初人们都以为它是妖邪,一度将那条路封锁。后来这仙长心里好奇,还是寻了个日子上山查看,那天在山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下山时告诉村民,那条龙不是妖物。”
“村民们将信将疑,但这山路短期内还是无法开放。直到有一天晚上,村里丢了个孩子。”
“目击者称孩子最后消失的地方是那条禁忌的山路,孩子爹娘心里又是害怕又是焦急,最后他们还是拜托了几名素日交好的村民一道去找人。你知道最后是在哪里找到的人吗?”
藤苍道:“井里?他死了?”
“哪来的井?当时这里除了树就是地,而且孩子没死,昏了而已,就昏在柱子前,旁边还躺着个陌生人。事后一调查,这人原来是个拐子。”
“那拐子醒来之后神志不清,但一直求他们送他去见官。那孩子醒来以后,便是一个劲儿地说见到了龙,是龙救的自己。无论这事真假,反正后来人们就开始隔三差五地前来参拜、供香火。”
“后来有一年,临海域忽然爆发一场灾病,据说是从海水里传出来的,一时之间,干净食物和水都成了紧俏货。听我娘说,单是这个小村庄就死了十来户人家。”
这村庄满打满算下来撑死不过近百户,早年更少,一口气去了十余户,足有数十个活生生的人,怎能不教人心惊胆寒。
“那时整个临海域被封锁,外人进不来,里头的人出不去,说白了,只能自救或等死。”
藤苍皱眉,安静听着。
云离的声音始终抑扬顿挫,“有一天,当时的村长忽然做了个梦,梦到自己上了山,在山上找到一口清泉,顿时牛饮一番。喝过泉水之后,他觉得自己百病全消,整个人都轻快了。”
“梦醒之后,他顺着梦境那条路来到山上,果然在山上发现了这口泉水。而那时,泉水所在地原本的锁龙柱居然离奇消失了,之后人们用这口泉水煮饭、熬药,竟真的将缠身的病给治好了。”
“从那之后,这口泉水就成为这儿的圣泉。家家户户要是有大事,都会来这儿讨一些水喝,祈求龙神的庇护。”
藤苍道:“你们如何认定它成了神?”
“我们觉得它是。”云离说,“栀婆婆说过,修仙的万物皆需功德,难道它的功德还不够大么?”
藤苍道:“不会小。”
“眼下难得有了由头,我就多带点回去,给你熬药用。”
“以前没由头吗?”
云离道:“嫁娶、生子、乔迁、升官、发财。你觉着我之前符合哪种?没有名目,自然来不得。”
“我本想着再攒点钱,过段日子换个大点的屋子,算是摸到乔迁的边,届时再正儿八经地过来取水。没想到……”
“没想到?”
“不,没事。”
没想到会先以嫁娶的名头前来而已。
想到这里,云离郑重其事地开口,“林见,我有话想问你。”
藤苍见他这样正经,本就端正的身子更是板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