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就跟在段师傅身后,可段师傅却像幽灵一样消失在了七拐八拐的小巷里;他明明按着记忆里的路原路返回,可他已经是第三次看见他面前这棵挂着福袋的黄桷树了。
李春生有时候得承认自己确实倒霉,也确实有点傻。
脚像灌了铅一样重,刚刚那股晕眩感又缠上了他,李春生没有其它的精力再来感叹自己的运气,他拼尽全力抵抗心脏急速跳动的心悸感和头晕带来的恶心感。
李春生不停地吞咽口水,喉咙越来越紧,却丝毫没有缓解,酸水不停地上涌,他有预感,他要吐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李春生撑着墙壁干呕。
心跳的咚咚声震动鼓膜,他用力抵住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与清液一齐涌出来的是他的生理泪水,糊了他一脸。
好狼狈,却也幸好,他中午没吃多少,所以没有吐出秽物,不会污染路人的眼睛和嗅觉。
李春生还没来得及擦去脸上的泪水,最后两眼一黑,倒在了树阴下。
微风轻拂,沙沙作响,黄桷树的叶子一半微黄一般青绿,福袋的红色绳子随风舞动,将祈福之人的寄语随风递向远方,几片叶子从枝头跃下飘飘浮浮散落一地。
如果不是墙角躺着人事不省的春生的话,季予会有心思感受这属于黄桷树叶的生死更迭之际。
零零碎碎的树叶盖在春生脸上,好似春生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
“春生!”声音悲戚,季予心碎了一地。
他的手微微颤抖,抱起瘫软的李春生平稳又快速地往医院赶去。
王莺接到了白文的电话,也带着医护人员往这边赶,总算没有耽搁太多时间,只不过春生又进了急救室。
季予好像又回到了李家村那一天,一样无助又绝望的一天。
他为什么这么多天来毫无长进,总是让春生出意外。
怨怼自己的同时,季予的内心也涌起一股怒火和阴暗,他是不是应该把春生用链子栓在家里,这个他打不得骂不得的人才会老老实实待在他的身边,不乱跑。
阴暗的念头一闪而过,春生又戴上了氧气罩,双眼紧闭,对他的念头一无所知。
季予叹了一口气,他舍不得的,他只敢想想罢了。
有东西在挠他脸,李春生用手去推,可脸上的痒意还是挥之不去,他恼了,愤怒地睁开眼。
他倒要看看是谁扰人清梦,这么烦!
呼噜呼噜的声音环绕,暖黄的绒毛下是一双翠绿色的眼珠滴溜转,随后看见他睁开了眼睛,还想伸出舌头来舔舐他的脸颊,可惜一把被人捞走了。
小橘子!李春生混沌的脑子蹦出这个名字,随后一激灵,算是彻底清醒了。
季予扣住小橘子的手脚,低头故作严厉地盯着小猫的眼睛,轻拍他的猫屁股,教训道:“都跟你说了不能舔,你要像你的春生哥哥一样不听话吗?讨打。”
闻言,李春生刚睁开的眼睛立马闭上。
怎么办,他好像又犯错了。
小猫被季予拍了猫屁股不仅不反抗,还微微翘起臀部,发出代表舒服的呼噜呼噜声,季予轻笑出声,这个m猫。
他抬头,刚想和李春生说话,结果看见的是他紧闭的双眼和纹丝不动的身体。
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要是他的睫毛不像蝴蝶振翅般颤动的话就更像了。
季予的坏心思又来了,他把小橘子的尾巴抓在手里,不停地在李春生的脸颊上轻轻扫动。
好痒!李春生拼命忍住,用力到手指都快被他攥酸了,直到毛茸茸的尾巴扫到他的脖子,李春生像被踩住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往旁边一躲,眼睛自然睁开了,看见了季予笑盈盈又充满作弄和恶劣的眼睛。
“你故意的。”李春生说的斩钉截铁,他很肯定。
这人绝对看出他在装睡,才用小橘子的尾巴来捉弄他。
季予挑眉,没否认也没承认,只说:“春生,是小橘子太喜欢你了。”
随后他像变戏法似的,嘴巴一瘪,眉头一皱,声泪俱下地控诉:“你吓死我了,明明上午我才叮嘱了你去哪儿要告诉我一声,结果转头你就不见了,还晕倒在巷子里,你知道我多害怕吗?”
“要是我没及时找到你,要是你......”季予将话咽进肚子里,即使是口头之言,季予也不愿意说出口,他怕一旦说出口就会变成现实,他得避谶。
李春生知道自己是躲不过了,低着头乖乖听训。
谁让他有错在先,况且他是哥哥,他得让着小鱼。
阳光微微偏移,季予喋喋不休的叮嘱终于结束,他将小橘子放进李春生的怀里,李春生终于能直起腰板,正视季予。
只听他道:“我们回家吧,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