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面上明显失望,却还是接过笺纸,欠身道了谢。
王春生呷着一口茶,感慨道:“我算是长了见识了,怎么这青楼也能和医馆合作共赢。”
“王先生这才哪到哪啊,昨日我们小姐去东市征招药师,三个人有两个都不会医术,我们小姐问剩下的那人擅长什么,他说最擅长不动声色地在药里动手脚,保准把小病拖成大病,让病人以后都离不开咱们医馆。”
王春生摇摇头,暗叹一句“世风日下”。
“雪芽,先别弄了,领着这位小哥去把醉仙楼的钱结一下。”
林一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屏风后的那人,然后落在那三人中的最后一个。“你呢?”
那人是最急的,偏生要等到最后一个开口:“仇小姐,您在皖南订的那批药材到了,但出了些问题。掌柜的说叫您去看一眼。”
时近正午,距离杏林医舍开业不过一个时辰,可偏偏此时药材又出了问题。林一跟着那药铺伙计急急往外走。
“小姐!我去准备马车。”
“马车太慢了。”林一忽然停住脚步,像是想起了什么,“小侯爷可否载我一程?”
谢承南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兀自去牵了马。
“姑爷?您何时来的!”
谢承南轻巧翻身上马,坐稳后向仇清也伸出手掌,“上来。”
待林一握住后,那只手缓缓发力,将人拉至身前。
“雪芽你去醉仙楼。苍护卫,劳你照看一二。”
“小姐放心。”
这是林一第一次骑马,不过她心中焦急,忧虑那批药材,一时不顾上害怕。
谢承南有心调侃,却见她侧颜凝重,知她心急,话到嘴边又拐了弯:“街上人多,不能行快,过去这条街就好了。”
两人共乘一骑,谢承南坐于她身后,伸出双手持握着缰绳。那是个将她拢抱在身前的姿势,是以声音贴的极近。林一感觉到他唇齿间呼出的热气,尽数洒在她耳侧。
那点心急很快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第一次骑马的紧张。
街市本来嘈杂,林一却只能听得到马蹄踏动声,和着自己的心跳,砰动不止。
东西二市之间隔着长长的官道。纵马行过西市,果真如谢承南所说,路途空旷起来。
“驾!”谢承南一抖手腕,缰绳清脆响在马背上,马蹄踏得更快了。
颠簸中,林一伸手撑住了马背,细软而毛躁的鬃毛触感神奇,隔着皮毛,她仿佛感受到了手掌下马儿强健的肌理和骨骼。
点点紧张与兴奋同时在她心里升起。
风穿过街道,穿过马儿鬃毛,再吹拂到脸上,吹乱了头发。
那一刻,林一感觉自己好像是自由的,好像他们脚下这条路,通往的不是一间小铺,而是无边际的旷野。旷野的另一头,有她的家乡与归处。
马驰得愈来愈快,而身后的人为她抵挡去一半的颠簸。
林一忽然就想看看他的脸,她也的确这样做了。
少年人眼中没有日光璀璨,只有前路,官道在他眼中凝成细小的一点。而他脸上,带着笃定的,势在必行的张扬笑意。
他也是如此耀眼的,林一扭头看着他,忽然晃了神。
少年察觉到怀中人的动作,低头与她对视,“怎么?”
话语轻易被风扯碎,而那双眼睛里又只剩她了。
林一听不清,却知道他问了什么,她扭过头去,轻声答道:“没什么。”
谢承南没听到,提高了声音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没什么!”林一大声喊道。
真的没什么,她只觉得痛快。可痛快之后,又有一点点怅然若失。他可能,真的觉得,没什么吧。
“仇小姐,您总算来了!”
药铺老板引着林一直奔药仓,“您订的这批药材是今早到的,昨日城南大雨,都泡透了,您看看——”徐有田掀开隔帘,铺散一地的草药呈现眼前。
林一甚至都不用上手摸,那些药材色泽深重,湿哒哒地摊在纸上,一看就知道不能用了。
“虽然行夫做了防水,但昨夜的雨真是太大了。”徐有田惋惜道。
林一沉声问他:“还有多少能用?”
“全湿了,都在这。”
林一沉吟不语。昨日明州的雨很小,下了小半个时辰就停了,她以为不妨事的。现在全都湿了,医舍开业在即,她来不及换家药铺重新商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