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顺四年,七月。
漠北边境传来噩耗,北狄王庭的老可汗病逝,北狄大皇子继承王位,然而他继位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撕毁和平之约,放肆而野蛮地突袭边城大晟百姓。
霎时间,烽火骤起,城门被破,北狄蛮骑涌入,刀光血影中,百姓哀嚎奔逃,守城的将士和百姓死伤惨重。
朝廷震怒,派使君痛斥北狄不信守诺言,但没想到,北狄大皇子,也就是继位的新可汗不止辱骂为首的使君,更是将其随行之人当堂杀掉,将人血强行灌入使君口中。
北狄来势汹汹,一个月没到,蛮寇烧杀抢掠,火光映红半边天。
急报飞入长安,朝堂上争议不断。
有人认为,要攘外必先安内,如今各地反叛军势头正凶,若此时调大军北上,更助长反叛军士气。
北狄这一出,实在是掐在了大晟的命脉上。
此时,有人向皇帝谏议,令漠北边境邻近的藩王出兵暂时抵御外敌。
而有能力出兵的唯有代王赵铎。
代王赵铎,大晟太祖皇帝九世孙,为人谦逊,封地在漠北以西,其世代王侯恪守臣节,按时纳贡,从无二心。
但是,藩王终究是藩王,皇帝若应允,无疑是给了藩王一个师出有名的时机。
倘若代王赵铎有谋反之心,岂不是将大晟悬于刀尖断崖之上。
“……代王年事已高,今至花甲之年。”有人出声。
言外之意,赵铎半只脚已经踏入棺材了,何必冒险做出大逆之事。
有人反驳:“可别忘了,代王还有世子和世孙……”
宣政殿内争议不休。
皇帝皱着眉头,怒喝一声:“吵死了。”
“陛下息怒!”群臣跪伏。
“传旨,代王赵铎立即出兵,若三个月内北狄蛮寇攻入玉门关,让他提头来见朕!”皇帝寒声道,说罢,他的面色难看,手不由地抚向太阳穴,似是头疼至极。
“陛下三思!!”
皇帝已经不愿听任何一句话了,轻轻挥手,屏退朝臣后,便迫不及待唤他的乐师娈宠前来。
那乐师唇角含着笑,毕恭毕敬地为皇帝斟了一杯石散水,他举起杯盏送到皇帝身前,温声道:“陛下,请……”
皇帝接过杯盏,仰头一饮而尽,片刻间,身体仿佛有一股暖流游走全身,那阵头疼也渐渐歇了下来,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神开始迷离。
而后,皇帝猛地一拽乐师的手臂,便将人压在榻下……
宰相府。
萧伯瑀伏在案前,眉间紧蹙,反叛军和北狄之事,几乎将风雨飘摇的大晟王朝推向深渊。
回想起几年前,父亲曾问过他:宰相之责为何。
萧伯瑀自认为随父亲之志,问民疾苦,抚民安边,然而大晟子民仍深处水火之中。
思绪沉浸间,王横进来禀报:“大人,虚白老人请见。”
虚白老人,即隐士邵亶的名号。
邵亶曾因一篇萧伯瑀的策论,不远千里而入长安,但却始终不愿入仕。
“快请他进来。”萧伯瑀连忙起身相迎。
“是!”
不多时,邵亶拄着拐杖缓步而入,他此行是来辞别的。
萧伯瑀本想以时局动荡为由,请他暂留长安,可仔细想想,长安其实也未必安宁。
隐士出山,见王朝跌宕,皇帝无道,自然不愿入仕,恐折了一生清名。
萧伯瑀心中了然,便没再挽留,他只能安排人护送邵亶老人平安离开。
如他所料,长安的百姓也开始陷入了恐慌,谁也无法保证,今日还能好好的,明日反叛军会不会就杀到长安来。
这种惊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
转眼至八月,朝廷大军与反叛军交战近两个多月,就在这紧要关头,尉迟徽竟然投了,愿打开邺县城门归降,唯一的要求是不能伤城中百姓。
看着传回来的捷报,萧伯瑀却眉头微蹙,尉迟徽正是兵强马壮,士气最高的时候,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投降。
萧伯瑀上谏皇帝,命大军暂缓入城,需先探明敌军粮草是否充盈,城外是否有密道,否则贸然入城,恐中了敌军埋伏。
这一次,皇帝倒是听进了耳中。
朝廷大军的确没着急入城,因为皇帝想要的不是他们投降,而是要彻底杀绝反叛军的将领,永除后患。
于是,太尉陈威设下鸿门宴,请尉迟徽赴宴,若是不敢,便证明他心怀异心、无归降之意。
尉迟徽答应赴宴,回信时,顺便将一枚玉珏送到陈威手中——那是他的小儿子陈易的随身之物。
意思便是,这场鸿门宴,倘若他们不能全身而退,那陈易定然也活不了。
…………
萧府,庭院,翠竹轻摇,微风不燥。
萧伯瑀与萧父于石台对弈,棋枰上黑白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