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云起身,笑着对他道:“荣公公。”
荣公公甚是年轻,长相不能说俊秀,长脸白肤,小圆眼塌鼻梁,身量并不高,与玄云还矮一些,但脸上的笑极为和气。
他是贵妃身边的大太监,在内侍中,极为得脸。
他将一个沉甸甸的袋子塞在玄云的怀中,眼睛笑得只有两条小缝,“上次姜御侍给的方子,陛下甚是中意,贵妃娘娘也很高兴。姜御侍向来悉心,想必对陛下的口味偏好已了然于心。还望姜御侍御侍不吝赐教,再提点一二。”
玄云也笑,但手上却将那袋子递还给荣公公。
“姜御侍您这是......”
“荣公公,能为贵妃娘娘做事是我的荣幸,怎敢求回报。反倒是荣公公在贵妃娘娘面前事事躬行,精心尽力,实在辛苦,这......该是您留下才是。望公公日后莫要忘记在贵妃娘娘面前提及我。”
听玄云这般说,荣公公的眼睛笑得连缝也看不见了,连连道姜御侍客气。
玄云也不再多说,只将皇帝的偏好都写了下来,还有往日的那些个羹汤和糕点方子都给了荣公公。
荣公公一看,这方子极为详尽,想来并未藏私,心中直道这姜御侍上道。他来一趟,不仅得了钱,还完美完成了任务,自是喜笑颜开,美滋滋地回去领赏了,也没少在贵妃面前说姜御侍的好话,以至贵妃对姜御侍的印象极佳,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荷夏见那荣公公离开,这才从暗处现身,她对玄云道:“您就这般将那些方子给他了?”
玄云抬眼望了眼她,未说话。
荷夏见玄云是这个态度,似是懂了什么,“您并不喜欢陛下?”
玄云并未直接回应,淡淡笑了下,“在宫中所求无非是能活下去罢了。”
但这句话,却让荷夏更加似懂非懂了。她深夜都在制作羹汤和糕点,直到试出陛下的口味为止,这原来只是为了活下去,可她已经是御侍了,又何必为了活下去而去做一件事?
荷夏只觉面前这人似被一层薄雾遮住,她看不清也看不明白。
玄云侧首对她道:“你出来是有何事吗?”
“我本来是想替您。”荷夏瞥了瞥玄云桌上的物件,笑了笑,“看来是不需要。”
玄云将书合上,“不,我在这也坐累了,先进去了。”
说完,玄云真就径直地走入御药房中。
那厢桃春已经生起了火,桂秋正在切着嫩荠菜,切好后放在盘中,梅冬轻手轻脚地抱着一袋面粉,提着一小壶油进来,那鬼鬼祟祟的模样像是在做贼一般。
看见玄云,有些发窘地对她笑了笑。
玄云无奈地摇了摇头,问桃春准备做什么时,桃春说要做饼,再做汤,玄云便站在一旁瞧她做。
桃春将切好的嫩荠焯水,拌以脂油、椒盐,裹入烫面薄皮,再烙至两面金黄,瞧着甚是诱人。地丁的做法也是类似的。
在煎饼的空隙,桃春又取了一个铜罐,将剩下的嫩芥和地丁放入铜罐煲汤。
桂秋和梅冬在一旁插不上手,就桃春一人忙得团团转,见状,玄云也挽起袖子接上了桃春继续煎饼。
桃春忙道:“御侍,我一人来便是。”
玄云头也未回,手上麻利地煎好了两个面饼,“我们二人一起,就你一人,到了晚间饼都未煎完。”
桃春看了眼天色,外边的确是晚霞遍布,只能依了玄云。
屋檐挂着的灯笼在夜风中晃动,几人将野菜饼和野菜汤放在外边的桌上,就着深蓝的暮色吃了起来。
野菜饼都是热腾腾的,咬破酥皮时,碧汁沁香,与一股淡淡的肉香味巧妙融合,令人不由食指大动。这肉香的来源是梅冬从御膳房里拿回来的炼好的猪油,但拿回来的油少了些,剩下的几张面饼实在是没法煎下去,只能扯碎了放入铜罐里炖着。
荠菜饼清香略甜,地丁饼略带苦香,各具风味。
玄云与荷香更喜欢地丁饼,而另外三人则更偏爱荠菜饼。
就着一碗热腾腾的野菜汤喝下,只觉体内的寒湿之气都去除不少。
几人满足地吃完,却发现还有几张剩余的野菜饼,玄云用盘子装了放在灶上温着,准备明日晨间再分着吃。
还未清理完,那四人要回天坤宫的排房了,因为再晚些,便会来人看诸位宫女和太监是否在排房中。
玄云是御侍,所住是在偏殿,无人会去查她的房间,便让她们先行离去,她一人清理便是。
那四人百般言谢不提,幸好天坤宫里的巡卫并不往御药房来,玄云一人慢慢地收拾也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