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彩虹之子的诅咒解除了?”
沢田纲吉看着面前的意大利男人,目瞪口呆。
这男人端坐在餐桌之前,取代了黑衣小婴儿的位置,双腿交叠,线条修长,笔挺的西服裤包裹着皮肉与骨骼,此刻正垂眸啜饮清晨的苦涩咖啡。他头上的那顶漆黑礼帽,以及鬓角蜷曲的发丝都与他的家庭教师如出一辙。
他似笑非笑地瞥来一眼,嗓音更为低缓、磁性,有如摩擦着的珍贵丝绸,深邃的漆黑双眸和慢条斯理的语调却令人熟悉无比:“很惊讶吗?蠢纲,表情太难看了。”
一觉醒来发现家庭教师一夜之间长大成人的沢田纲吉:“……”
……不、不管怎么说,这语气果然就是Reborn啊!!!
*
“所以果然是古贺前辈干的吗?!”
于是,沢田君找到了我。
他好像很崩溃,此刻正爆发般地抓着头发,把他那本就不太规整的发型揉得更乱了,然而与那表象相悖的是,他的双眼中并没有过多的苦恼。
沢田君絮絮叨叨:“虽然Reborn忽然变成大人了让人很不适应……但是诅咒解除了真是太好了,尤尼能和艾莉亚小姐一起生活真是太好了,不需要再有人为世界牺牲也真是太好了……”
所以十年后的云雀恭弥才那样评价他,彭格列十世沢田纲吉,这个人温柔到软弱,善良得不适合做黑手党。
“……所以,那个,古贺前辈……”
他忽然叫住我,抬起眼眸看我。那双剔透的、温柔又坚定的棕色眼眸之中,静谧地摇曳着温暖而令人心头一软的细小火光。
我没有抬头,但语气轻快,“嗯?”
教室门前的走廊人来人往,今天是上学日,沢田君跑到我们班门口来找我。我是本年级的名人,沢田君大小也算个名人——他是颇负盛名的“废柴纲”,尽管近日那些嘲笑他的声音已经渐渐地消弭无踪。学生们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也没有看到他那浸满血与泪的成长,只是微妙地察觉到,废柴纲好像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尽管如此,他的内核也还是纹丝未变,正如他那象征着大空的橙色灵魂一成不变地稳定燃烧。他看起来还是那么胆小,弱气,总是心软,总是受伤,还是一点也不适合当黑手党。
但我想,他已经能够胜任彭格列的十世首领了。除了他,还有更合适的人吗?——Xanxus?我打了个寒颤。可恶的Xanxus,他默许了瓦利亚把我抓走打工的恶魔行径,我还是在躲着这支令人闻风丧胆的独立暗杀部队。
拉踩一下哈。
我说沢田君还跟以前一样,那是因为他来到我们年级的楼层之后仍然感到紧张。他比我低一个年级,此前很少来三年级的教室,来来往往尽是不熟识的学长学哥,她们眼神困惑地打量着二年级的废柴纲,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跟我这个校园名人走在一起。
沢田君汗流浃背了。他像小动物一样,在学长们经过他、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猛地一激灵,遽然挺直背脊,面色僵硬。
我困惑地“嗯?”了一声,挤出浅淡的鼻音,“沢田君?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不说的话我就要走了哦,笹川着急抄我的作业呢。”
此处的背景音由教室内的笹川了平友情提供:“我极限地准备好了,古贺!什么时候开始极限的补作业?”
理子小小声地吐槽,“极限个鬼啦,那就只是单纯的抄作业而已吧……”
“男子汉的事情怎么能叫抄呢!在极限的时间内极限地完成昨天的作业,难道不令人热血沸腾吗?!”
然后是小海,她默默地捂住了脸:“……再怎么说都是昨天忘记写作业今天手忙脚乱地补救吧,亡羊补牢的人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沢田君摸着后脑,干巴巴地笑起来,“哈哈……大哥也还是老样子嘛。”
“你也还是老样子呢,彭格列十世。”我轻飘飘地说,“听说九代目要给你办继承仪式哦,你有什么看法吗?”
“咿?!真的假的,继承式?!我、我吗?!”沢田君大惊失色,他那飙升的音量令众人都为之侧目。
“太吵了。”我冷漠地说,“再在教室门口大吵大闹就咬杀你哦。”
宽面条泪又丝滑地滚下了他的脸颊,“古贺前辈,果然和云雀前辈是幼驯染……两个人太像了……”
我戳戳他,“所以你到底要说什么啦,沢田君?一会就要上课了哦,上课铃响还不回班级的话真的会被恭弥咬杀。”
沢田君老实了,那些有点搞笑的表情从他脸上褪去,唇瓣微微一抿。这个人总是如此柔软,不论外表还是内心。然而柔软就意味着易折,意味着容易受伤,他却仿佛早已忘记了迄今为止所承受的伤痕与苦痛,也并不像蒲公英那样,被风一吹就纷飞四散,而是保持着坚韧的弹性,沢田纲吉认真地与我对视,轻声道,“其实我只是想说……谢谢你,古贺前辈,真的很谢谢你。谢谢你结束了这一切,还有未来战的那时候也是……谢谢你愿意和我们并肩作战。”
他露出一个可以称之为美好的微笑:“古贺前辈也平安回到了过去,真是太好了。”
我历经了片刻的怔忪,而后便是无奈的轻笑,我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略微点头。
“欸?古贺前辈,怎么了?为什么一直在看后——云雀前辈?!”
诡异的钢琴曲响起,我的幼驯染步履轻捷地向我们走来,鞋底踩过地面,撞出清脆的短音,云雀恭弥的外套披在肩头,然而无风自动,他歪了歪脑袋,浓黑碎发随之擦过眉梢,眼尾扬起,冷淡秀气的面庞浮现几分似有还无的玩味笑意,“哇哦,现在还不回教室?已经快要上课了,小动物,你想被我咬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