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树和橘香同时垂下头,咽了气。
两句血淋淋的尸体挂在假山上,泼墨绷紧的心弦断了,她抱着廊柱,哆哆嗦嗦地滑跪在地上。
庾三娘的话回荡在耳边,她说,如果让我知道每日催姨娘写佛经的人是你……泼墨好不容易压住的气血又向上涌。
庾三娘挥挥手,镖师们便将染血的红木杖棍竖立在一边,背着手雄赳赳气昂昂地站立成两排,立在庾三娘两侧。
院子里的庾府下人早就被吓破了胆,望着庾三娘的目光似见鬼一般。
庾玉娥垂眸望着裙摆上的殷红血迹。
小丫鬟来禀告,说庾三娘要将柿树和橘香杖毙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夸大其词,她以为庾三娘不过是想吓唬吓唬柿树二人,没想到庾三娘居然真的下了决心要杖毙她二人。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在自己的阻拦下,庾三娘依旧下令让人将柿树和橘香二人给打死了!
庾三娘当众甩了她一巴掌,也踩到自己头上立了威……是打算和自己彻底撕破脸皮,连一层遮羞布都不要了?
“三妹妹,你为何这样做?”庾玉娥温声问道,脸上是一惯的沉稳柔和的表情。
一语双关,是在问庾三娘为何杖毙这二人,也是在问庾三娘为何要彻底与她撕破脸皮。
庾玉娥抚摸着衣袖上华贵清丽的绣纹。
给她做衣服的绣娘是京兆里最出彩的绣娘之一,她有王谢氏,郭谢氏二人做靠山,庾三娘……她一个无依无靠,不,还带一个拖累的庶女,凭什么敢和她,彻底撕破脸皮?!
庾玉娥豁然抬眼盯着庾三娘,眼神带着剥皮剔骨的寒意。
庾玉娥看着庾三娘,庾三娘也仔细地看向庾玉娥,“我为何会这样做?”
庾三娘笑了笑。
苏姨娘怀孕后,正是多疑、情绪起伏不定的时候。
庾玉娥指使柿树和橘香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婢女,在苏姨娘脆弱不堪时,引诱苏姨娘信佛,哄骗苏姨娘日日抄写佛经,苏姨娘求子心诚,抄写佛经分外认真,早已劳累过度。
偏生这时,庾守正特别迷恋苏姨娘……同房几次后,身下见血,苏姨娘焦虑不安。
所以,她回来时看到的苏姨娘,就是那样一副精力交悴的模样。
没有人比庾三娘更清楚,一具精力交悴的身子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任何一点意外都可能要了苏姨娘的命!
苏姨娘正怀着孕,谁也不知意外什么时候会到来。
她为何要杖毙这两个婢女,相信庾玉娥一定心知肚明!
庾三娘没有说话,静静地望着庾玉娥,前世今生,她似乎注定了要和庾玉娥不死不休……既然如此,她为何还要手下留情!
庾三娘仿若洞悉一切的目光,让庾玉娥深感诧异,在庾三娘明澈的眼眸中看到自己惊诧的影子,庾玉娥一时竟无言。
相比较以前,庾三娘的气势更强了……庾玉娥打量着庾三娘巴掌大的小脸,暗自攥紧拳头,到了此时,庾玉娥不得不承认,自己当初看走了眼。
庾玉娥环视了一圈,庾府奴仆的怂样和庾三娘背后雄壮的镖师队伍形成鲜明的对比,庾玉娥心慢慢沉了下去,她幽幽地道:“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庾玉娥不由庆幸,幸好当初庾三娘提出要送苏姨娘去定陵养胎时,她果断拒绝了。
不然……如今拿什么对付庾三娘?
庾玉娥突然抿嘴一笑,她笑得倾国倾城,“我还记得三妹妹小时候是个连蚂蚁都舍不得踩的人呢,没想到,三妹妹变得这么的……”
庾府的奴仆望着庾三娘,恐惧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憎恶怨恨。
莫名的,庾三娘觉得可笑,难不成庾玉娥以为闹到这种水火不容的地步,她还会在乎区区名声?
“这么的、心狠手辣?!”庾三娘毫不犹豫地接过庾玉娥的话头。
庾玉娥听她接了话头,脸色有些微妙。
庾三娘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指了指被挂在假山上的尸体,“这两个胆大妄为,草菅人命的奴婢,在大姐姐眼里,这样的奴婢,她们不该死吗?”
她虽然不在乎名声,但也见不得庾玉娥踩着她的名声往上爬。
“不!就这样杖毙了她们,太便宜她们了!应该把她们千刀万剐,扔进油锅!"
一道尖利的声音接过庾三娘的话头,披头散发的庞大娘泪流满面。
她挣扎着爬起来,双手合十,对着青天祈祷道:“苍天啊!请让那两个歹毒的恶人下十八层地狱吧!”
说完一头朝着假山撞去,庞大娘顿时头破血流,当场毙命。
所有人都被这突然出现的一幕惊呆了,庾府的奴仆望着庾玉娥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寻着庞大娘冲过来的路,庾玉娥看到一脸呆滞的吉祥。
庾玉娥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她深吸了口气,温声对庾三娘道:“三妹妹,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她们是我的婢女,应该由我来处罚才是!”
对庾玉娥来说,似乎脸面和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庾三娘的目光从庞大娘的身上移开,她拿着账本,意兴阑珊地站了起来。
“似柿树和橘香这等佛口蛇心的女子,大姐姐还是少见为妙,若是大姐姐觉得三娘做错了……这两具尸体,大姐姐尽可拿回去……毕竟,她们是大姐姐的婢女不是吗?”
“大胆!”庾玉娥喝骂道。
庾三娘居高临下的语气让庾玉娥心里一阵窝火,她不允许庾三娘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话!
“三妹妹,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姐?!无论她们是否罪大恶极,你逾矩是事实,出言不逊是事实……我替母亲罚你抄两百遍佛经,三妹妹,你可知错?!”
庾三娘本不欲搭理庾玉娥,却有一道舒朗的男声插了进来。
“两个婢女而已,杖毙了又能如何?!”郭少旌走了过来。
他被火烧过的脸结了痂,那痂像两只黑红的蜘蛛似的扒在他俊郎的脸上,看起来有些狰狞。
“两个奴婢死了,难道还能让主子抵命?你如此大惊小怪,大做文章,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大家女子的做派?”
郭少旌口中偏帮之意如此明显,庾府的奴仆都倒吸了口凉气。
那些抽气声,像一个个巴掌,狠狠地扇在庾玉娥脸上。
庾玉娥气得浑身发颤,抬眸对上郭少旌冷酷的眼神,庾玉娥眼中厉色一闪,她几步跨上前,抓着庾三娘的手,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