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饿假饿?”还没完全进厅,何逍就摊牌不演了。
周允辞“嘘”了一声:“给点面子,我刚才好不容易演进状态。”
确实不太饿。
他俩这几天称得上胡吃海喝,但台阶都递出来了当然要顺着滚蛋,演一出“饿得不行”的戏码,逃离八卦现场。
更何况,他们自己的那碗四果汤还没动呢。
何逍突然想到什么,歪头问:“你今天还要不要喝中药了,有没有那种‘药不能见油’的禁忌?”
“小逍老师,你现在问是不是有点晚了。”
“就你这样三点起来喝的,什么时候问都不算晚。”
周允辞学着他语气“啧”了声,有点无法反驳,还是得给自己辩解两句,“其实我已经到固本培元阶段了,不至于那么娇弱。”
“听起来下周就要筑基结丹,”何逍冷笑。
“再来两贴药我都能飞升。”周允辞一本正经的接话。
“你要是哪天终于打算开坛做法,我会提前烧香。”何逍已经习惯了他的惯性发挥,见那几盒汤汤水水反正也在他手上,掰着他肩膀给他调个方向。
“刚还说要收留我,现在就要赶我走啊?”周允辞声音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身体却任由何逍摆弄。
何逍也不解释,语气很敷衍:“我妹和我姐,一人一碗,你去送,多交流,别老觉得我在外面捡了个野人回来。”
“那我现在算什么?”周允辞问,配合地被推出去,“归化成功的外来物种?”
何逍懒得理他,已经转身走向厨房,边走边摆手:“你话真多,药藏哪呢?我帮你煎。”
周允辞站在门口,听见他这句,掂了掂手里的两碗汤,回头看了已经自己翻出药炉和中药包的何逍一眼。
灯光打在他睫毛上,有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
周允辞被派出去“通亲”,厨房安静下来。
何逍把药包搁在灶台上,低头看了一眼,眼神复杂得像在端详什么神秘机关。
他不高估自己,对药材这东西是一窍不通,顶多认得出一个党参。
所以他小心地把整包药铺开了,然后举起手机。
先拍整体,再一味味拍特写,拍完还不放心,又换了个角度,光线还特意调亮,镜头怼得老近。
动静不大,实在是有点心虚。
这到底治什么的啊——
何逍拍照的动作小心翼翼,点开相册看一遍拍得清不清楚,厨房里是苦味中药尚未煎开的气息,炉台灯光在他手背上投出淡淡阴影。
手机屏幕亮着,他盯着识图搜索加载,神情比做PPT还专注。
只是还加载出细节,那边就“叮”了沪山,何逍猛地把手机扣在灶台上,假装在研究药炉说明书。
但门外没人,是微波炉到点关闭,鸡翅热好了。
何逍盯着自己那点下意识的小动作,半天没说话,最后自嘲地笑了一下。
“啧,”他骂了自己一句,掀开锅盖倒水煎药。
自从在旧馆鬼迷心窍地折腾自己折腾周允辞,又鬼鬼祟祟地搜了一大堆周允辞可能相关的东西,他就意识到:他已经跨出那一步了。
不躲了,情绪要来就来呗,想关心就关心,这不周允辞自己说的吗,又不是偷药。
他就是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咋了。
药一开火,屋里味道就变了。
有点像青草在苦水里煮烂,刚开始还能忍,一旦沸了起来,那股子熬出来的“生不如死”气息直往鼻子里钻。
这什么东西,难怪周允辞天天拖到大半夜,但明明在他身上时挺好闻的啊。
何逍皱着眉翻着手机。
他已经翻到第三味药了,从“黄芪补气”到“柴胡疏肝”,旁边还开了个词条,标题叫“如何理解‘肝郁脾虚’”。
他越看越像个保健人士,脸贴手机屏不眨眼,时不时评价几句,嘴巴没停:“难怪脸色那么白……这方子一看就是调虚的……中气不足,肝火又郁,啧,艺术家体质。”
“所以你查出来了吗,我什么时候能飞升?”
身后突然传来一句,语调慢悠悠的,带点笑意。
何逍手一顿,手机差点没扔进锅里。
不是心虚,害羞而已,谁还不能害羞一下了,毕竟在关心别人。
他反应过来后没回头,耳朵根却悄悄红了一圈,故作镇定地吸了口气:“你真要修仙?走路一点动静都没有。”
“冤枉,你太专注了,我就想看看你还能再编出几条病。”
何逍这才回头:“我就是想看看什么药味道能这样,到底是给人喝的还是给仙人灌的。“
周允辞倚在门框边,一手拎着那瓶真爱乌龙茶:“结论是什么,此人命悬一线,需及时续命?”
“结论是反正离人的境界已经很远了。”
成天拐弯抹角骂他。
周允辞挑眉,偏头看了眼何逍身后的药炉:“你先去洗吧,我自己盯着就行。”
何逍没动,眼神从他脸上挪回锅上:“你都这德行了,行吗?”
越说越小声。
周允辞说:“煎个药有什么不行……”
等会儿?
周允辞眯着眼盯住他。
何逍嘴角一勾,没搭腔,拿着自己的小状糕人,从周允辞手边桌面顺走了他俩的四果汤。
“微波炉有刚热的鸡翅,怕苦就吃几块压一压。”
“走了。”
周允辞听他这句“走了”,连背影都带着挑衅得逞的愉悦,无语地笑了声。
百无聊赖地想了很多事,药总算给煎好了。
一口闷完那碗苦得直皱眉的药,洗了个杯子灌了几口乌龙茶,想起何逍的话又挑了个鸡翅压味。
周允辞看着各种食物遗骸有点想笑,每天吃的都真够杂的,哦,还有碗汤没喝。
屋子里只有小台灯开着,氤氲着一点檀香似的甜木味。
桌上加了水果的那碗四果汤只剩汤汁,干干净净,一点没等他。
周允辞走进房间时,何逍已经洗完澡了,整个人窝在床头,头发软塌塌搭在后颈,睡衣领口松松垮垮,脚悬在床边,腿上放着电脑。
屋子里的空调显然开得比昨晚低不少,大概是何老板的正常温度感知回来了。
周允辞觉得这温度挺舒服,但一转眼看向床上那人,又觉得不太对劲:“小逍老师,头发不吹会偏头痛,容易傻。”
何逍靠着床榻扫了他一眼:“我比较聪明,不怕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