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你认识的人太少,见过的世界也狭小。这个世界是很广阔的,什么人都有,经历越多,心境便会越开阔。我大师兄说,修炼不能只重修为,最重要的是道心。师妹,你可知何为道心?”
落屿顿时紧张了起来,她咬紧了下唇,“我太愚钝,并不知晓。”
“不知道又没什么,我也不知道什么是道心啊”,路云哈哈大笑起来,“这种东西是要慢慢找的,日子也是要慢慢过的,落师妹不必着急。”
落屿终于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意。
路云拍拍她的手,“时候不早了,师妹,你是不是要去给红扶师叔送酒?”
落屿恍然,“呀,我差点忘记了。”
她于是蹲在树下用剑鞘挖酒,边挖边和路云闲聊。
“赵师弟是我在宗门中唯一能说上几句话的人了。他说我整日呆着练剑,迟早会练傻,于是今日便硬拉着我来参加他的结丹宴,其实我很不想来。”
路云帮她一起挖出了两坛酒。
桑葚酒的果香悠远,宛如夏日暖风,让人闻之欲醉。
她有点理解当初晨沐真人为何留下赵五斤了,酿酒确实有几把刷子嘿。
她刚想问问落屿自己能不能偷偷抱一坛走,转头就看见她神色又低落起来,于是扮了个鬼脸,怪声怪气地打趣道,“哟,我说眼前这个仙女似的妹妹,怎么这么不开心呢?”
落屿被她奇怪的语调逗得嘴角上扬,“没什么,姐姐。我只是刚刚想起自己今日还没挥满一万次剑,实在有些懈怠。”
这种心情路云简直不要太了解了,“你已经很棒啦,人的计划有时候就是会被各种各样的意外打乱,不要苛责自己!”
“偶尔放松一下嘛,那样昼夜不停的挥剑,就算是神仙也会累的啦。”
落屿抿抿嘴,扯出一个笑,听话地点头。
过了一会,她冷不丁冒出一句,“那若是换了天河上神,她也会累吗?”
从现女主嘴里听到前女主的名字,到底还是有点怪异。
路云咳了两声,不由有点好奇,“你觉得天河是什么样的人?”
落屿站起身,用剑气拨开头顶的树叶,朝高远广阔的天穹看去。
“世间传闻她无父无母,乃是天地所生。”
“她是五灵窍第一人,乃天道偏爱之天资。”
“凡她参加的比试,第一名必然是她。”
“凡她所要的,必然会得到。”
“凡与她做对的人,必然会霉运加身,落得惨烈下场。”
“她背负天运,修真界都传言她以天入道,必会成神。”
“事实也的确如此,后来她杀妖皇,封鬼王,平魔域,孤身一人,证道于世。”
“她是英勇无畏的战神,我很羡慕她,甚至敬仰她。”
的确如此,一分不差,这就是天河的一生。
路云沉默一会,拍了拍落屿的肩膀,“天河成神之路如此顺遂,宛如天助,世人羡慕也是在所难免嘛。”
落屿抱着三坛酒,与路云一同走出幽深的树林。
“不,不是”,她回头看向路云,“不是顺遂,而是孤独。”
“掌门让我效仿天河上神,我只想知道,修炼之路如此孤独,她是如何熬过这么多个日日夜夜?”
“邪魔妖鬼想吸她气运,食她血肉。同门怕天罚殃及自己,不敢靠近。落败于她的竞争者,均视她为仇敌。她太特殊了,特殊到偌大的修真界,人人都将她视作异类。”
“她是如何自己一个人,走的那么远,远到难以触及。”
“又是如何站的那么高,高到人人仰视。”
路云心中五味杂陈。
她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但也许落屿并没有期盼她能回答。
天下谁人能懂天河呢?
这万年来天河究竟秉持着什么道心?
成神之路前的那些日夜,她到底是何种心情?
嫉妒发狂的修士们做梦都盼着天道有一日厌弃她。
她不怕吗?
她的修道路上踏的是滔天恶意,踩的是恶鬼尸魂,一朝反噬,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路云不知如何让她走下去,于是没收了她所有“害怕”的情绪。
她其实在很久之前,在梦里见过一次天河。那时她还未长大,是个孩童模样。
在梦里,她问路云,为什么我不会害怕?为什么我不会感到害怕?
她好像生下来就要强大。
可是,人怎么会生下来就强大呢?
路云想让她得到一切,但后来觉得。
人得到的一切,都要拿东西去换的。
天河又是拿什么,换得了天道的偏爱?
她自己愿意吗?
她想不明白,于是便将天河从纸上划去,让落屿诞生了。
路云让落屿有和蔼随性的师尊,友善的同门朋友,以及爱她的男人们。
这一次,她想让她的女主,像普通人一样,热热闹闹的长大。
至于天河,至于天河。
路云低声说,“我也很爱她。”
“但我不知道这样的人,该不该存在。”
“又能不能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