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灼紧盯着她的脸,不想错过如此生动鲜活的她,她语气中的委屈与控诉,他照单全收。眼中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柔和与怜爱。
穗岁说完气呼呼的喘着粗气,撇着嘴不去看他。
司徒灼捧住穗岁的双手按在他的脸上。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他欢喜极了,像个小兽一般,用蹭来表达自己的喜欢。穗岁突然觉得他像是一只阴晴不定的犬类,拥有对危险来临时竖起浑身警惕与抗拒的敌意,也同样拥有在面对喜爱之人时的顺从与沉溺。
一瞬间,穗岁竟有些莫名的享受这种驯服的感觉。
尽管这在她看来,都是假象。
他真的喜欢自己吗?穗岁不由得怀疑。
因为这更像是一种标记。就像小狗护食一样。
不管怎么说,他成功的让自己被整个地府隔绝了。不会再有鬼差和她开玩笑,他们对她,不过是因为她被司徒灼所标记,而产生的恐惧罢了。
冷静下来的穗岁静静地看着司徒灼。
“判官府的结界,是为什么?”
城隍庙与地府并非没有连结之处,城隍庙本就是人间用来给死魂引路的地方,想要入地府更实在简单不过的事情了,苗千三却以那样的方式出现在判官府。
自己只不过离开一刻钟,司徒灼便能追过来。
“你一直在监视我对么?”
两个问句勾出了司徒灼最原始,卑劣,丑陋的想法。
他有一种暴露在太阳下的羞耻感,但他掩饰得很好。
“就待在我身边,不好么?”,司徒灼淡淡道。
“师父,就这样和我一起,不好么?”
穗岁看清了他眼中的偏执与炽热,心中一愣,会有人只相处了一段时间,便这样死心塌地的,爱上另外一个人么?
这不正常,司徒灼也不正常。
“上次,你说你喜欢我,为什么?我是我,我不是我,又是什么意思?”
穗岁当然希望能从他嘴里听到实话,毕竟没有人喜欢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欺骗。
司徒灼握着穗岁的手,轻柔地摸索着,似乎在思考,有阵阵痒意自手心传来,被穗岁忍了下来,她紧盯着司徒灼,等待着他的回答。
原本打算徐徐图之的司徒灼面临着穗岁的逼问,有一瞬间想将一切都告诉她。
告诉她,她是自己的师父,是这整个地府的主人。是他愿意为之碎灵骨,入轮回,不惜一切代价寻找的人。
司徒灼动了动唇,他不敢。
闭上眼睛,前世师父那双不满失望的眼眸充满了冷漠与淡然,仿佛对他失望至极,又仿佛她根本就不在乎他的所作所为,所以才能毅然决然的进入鬼母的幻境当中......
良久,穗岁才听见司徒灼低哑沉闷的声音。
“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只因为是你,不行吗?宫中我被搜魂,烟水寒渡也是你救了我......”
闻言,穗岁知道,自己在他这里是寻不到真相的了。他并不打算告诉她,自从他归位后,都发生了何事,在他所觉醒的记忆当中,她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穗岁收回手,起身上榻,背过他去,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
“我困了,你走吧。”
司徒灼蹲在原地,手中空落落的,连带着心中也是空落落的,他沉郁的眼神渴求的看着穗岁的背影,脊背微微蜷缩着,有些不知所措。
最终只留下一句:“我晚些时候再来看师父......”
司徒灼离开后好久,穗岁都躺在床上思考,无论她问什么,司徒灼都只是答非所问,从来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她有些头疼的坐了起来,整个人情绪低迷,挫败感十足。
鬼母幻境中发生的事情,让她觉得自己与司徒灼之间恐怕没那么简单。之前她被司徒灼突如其来的袒露心意给搞得脑子昏昏沉沉的,如今细细想来,他这感情来的有些过于蹊跷了。
不过既然苗千三来找她,说明城隍神肯定知道些什么,她得去一趟人间了。
地府日夜颠倒,与人间不同,思虑片刻,穗岁起身去了启事阁。
另一边的司徒灼坐在妖司的牢狱之中,阴郁的眼神不耐地看向眼前的人。
声音凉薄又阴沉,是穗岁所从未见过的另外一面。
“缚灵灯在哪?”
鬼母深处炼狱之中,灵魂被炙热的火焰熔浆所折磨,一旁的赤鬼举着钢叉架在她的脖子上。
被炙烤灼烧的滋味吞噬着她,无尽的痛苦与毁灭浇灌着她。
“我说过了,在既往幻境之中,烟水寒渡,大人忘了吗?可惜如今幻境已被你尽数毁去,缚灵灯自然已不复存在了。”
司徒灼不语,鬼母狡猾异常,能创造出须弥幻境与既往环境都是因为缚灵灯,如今幻境已毁,似乎她说的都是实话。
可他不信。
一旁的赤鬼见大人不语,舀了一勺赤焰,自鬼母头顶浇了下去。
带着凄厉的极致痛处,妖司传来了阵阵惨叫声,司徒灼却置若罔闻。
判官府的结界微动,师父离去的气息传来,他下意识的起身想要去看,脚步微动。
他不想逼她太紧。
察觉到她只是前往了启事阁,他松了口气,又坐了回去,继续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