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生已经六年级，马上就到了上初中的年纪。程知萧对他隐约有点印象——季兰领着他们过来的时候，他走在最后，季兰说他成绩不行，也不爱和人说话。

“梁坚。”

男生始终垂着头。

“梁？你是汉族人？”程知萧看着男生明显的少数名族长相，不太确定。

梁坚一言不发地点头，头埋得更低了。

季兰及时开口：“他是汉族人，没错的。”

程知萧放下谱子，把这个名字记了下来，继续看其他学生的作品。

“老师。”

忽的，一个稚嫩的声音出现。

程知萧低下头，看到了那个抱着本子的小女孩。

“老师。”

小女孩重复，把手上的纸塞到了程知萧的手里，别的一句也不说，也不像其他孩子一样会解释一下自己做的是什么。

那张白纸的背面被染上了各种颜色。

正面，是一副跃然而生的蝴蝶扑花图。

“你这个……不是用的颜料？”

程知萧轻轻抚摸过纸上的花朵颜色，触感与市面上的颜料完全不同，甚至还带着轻微的香味。

小女孩不说话，拉过程知萧的衣角，要把他往角落带。

紧随其后的校长操碎了心，向程知萧解释：“她叫雅尼卓，成绩还不错，就是性子有点怪。”

程知萧苦笑，虽然他自己性格也古怪，但他说的要找“不一样的孩子”，也不一定都是性格 古怪的小孩吧。

到底是搞艺术的都性格怪异，还是这些原本就生活在苦难中的小孩因为苦难而有了不一样的能力。

雅尼卓带着程知萧到了一个非常偏僻的角落，这里有一扇铁门，四周都是围墙。雅尼卓指了指门后那星星点点姹紫嫣红的无名小花。

“你用的花瓣当颜料？”程知萧讶异。

这个铁门的缝隙确实可以容纳雅尼卓小小的身躯通过。

三月初，会下雪的时间，寒风还呼呼霸占整个高原的季节，在这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竟然会有几株无名的花悄然绽放。

程知萧沉默了。

贫瘠的土壤里长出的生机总会让人动容。

最后敲定，程知萧资助雅尼卓和梁坚直到上大学，向中心小学捐赠三台钢琴，一个画室，同时提供一些各方面的科普或教学书籍等。假如旦达吉真需要走艺考，程知萧也会提供帮助，不过这个承诺就有些久远了。

程知萧冲跟出来的雅尼卓挥挥手，许诺道：“你以后想找我可以打我电话，什么时候都可以。”

酷酷的女孩仍旧不愿意说话，矜持地颔首，浅棕色的眼睛紧紧追随着程知萧。

是一个相当不一样的小女孩，程知萧想。

所以程知萧额外向她做出了一个约定：“雅尼，如果有一天你到宿城来了，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顾识在车上等着程知萧，接下来的路换他开了。

程知萧心情很不错，主动和顾识说：“学艺术的成本有点太高了，如果我能给他们提供一些帮助，他们或许能有改变命运的机会。”

“你为什么不学美术？”

顾识几番看向程知萧，终于开口问出了这句话。

程知萧转头：“你早就想问了吧。”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虽然我们家也说不上特别富裕，但确实能够支撑我学艺术。只是我觉得没有意思而已。”

仅此而已。

顾识得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程知萧的确是一个觉得没意思就可以不去做的人。

他虽然被朝九晚五的工作绊住脚，为他前任的情感所困，但程知萧始终是一个非常自由的人。

就像程知萧曾经的观点：“自由不是一种处境，而是一种心态。”

顾识心绪久久难平。

本以为好心情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可程知萧没想到，他在酒店下面，见到了一个始料未及的面孔。

程知萧打开车门，沉着脸，走向那个靠着酒店外墙的人。

“孟文郝，我记得我说过吧，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