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江不系不慌不忙地回过头,“没事,你继续问。”
等他这边问的差不多了,崔拂雪也牵着范小福过来。
江不系对里面看起来最大的那个孩子道:“你们班主今儿回来早不了,你,带着弟弟妹妹早点睡觉,一个个的不许淘气。”
出了门,江不系才问:“范小福都跟你说什么了?”
崔拂雪:“范小福和范心儿虽都姓范,不过只是一个村子里的本家,算不上多亲,说跟范心儿熟,其实也只是比别的孩子熟些,不过,他倒是说了个事,范心儿喜欢荣鹤鸣,见荣鹤鸣和别人走的近就会生气,拿他做出气筒,而荣鹤鸣喜欢在外面沾花惹草,还……还和一些富商不清不楚。”
这种事江不系还真知道,他在北京的时候没少见这些事。
戏子伶人唱的再好,没人捧也没用,捧人得砸钱,女子自是不用说了,那些男子,尤其是那些唱青衣、花旦的男子,本身就长得好看,又练就了一身的柔弱无骨,往往比女子还抢手。
江不系嘲讽地笑道:“总不能是爱而不得,因爱生恨,杀之后快吧。”
三人回到戏院,推官的问话还没问完。
王知权一脸期待着看着江不系。
江不系摇摇头:“人不在了。”
王知权瞪圆了眼:“什么?也死……死了?”
“跑了,”江不系道,“衣服首饰都不在了,没人看见她何时离开,晚上出不了城,范心儿若是想逃出南京,只能等明儿一早开城门,府台大人,立时着人往各个城门送范心儿的画像,务必截住她。”
王知权去吩咐事情,后台里面传来程班主的呵斥声:“你闭嘴,不准胡说。”
江不系对两人使了个眼色,走近了听,只听那人不服气地梗着脖子:“本来就是,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靠着卖、屁、股上位,谁知道当初那场戏他有没有动手脚,怎么那么巧柏喜就坏了嗓子,若不然,现在咱们华林班的台柱子还不定是谁呢。”
“你……”程袁梅抬手就要打,被人从后面一把拉住。
“程班主,怎么那么着急上火,听听他怎么说。”
程袁梅没想到江不系手上力气这么大,竟挣脱不掉。
他讪笑:“江主事,您是不知道,这些个猴崽子,惯会乱编排,都是没有的事。”
江不系冷了脸:“有没有本公子自会判断,不劳你教,你,过来。”
那人跟着江不系走,从程袁梅身旁路过,被狠狠瞪了一眼。
江不系似是后脑也长了眼睛般扭头:“程班主,干扰官府办案,你是不是也想试试蹲大牢的滋味。”
程袁梅立刻垂下眼。
“嘁,有什么可查的,他这种人,死的也是活该。”
崔拂雪循声望去,一个约莫十七八岁,长相清秀的姑娘靠在门框上,一脸不屑。
“为何说他是了也是活该?”崔拂雪看着她。
姑娘搓搓手,拽拽地直起身子:“你随便问问华林班里的人,有谁会为他的死遗憾、惋惜、伤心,又有谁不是偷着乐,自以为是台柱子,想欺负谁就欺负谁,仗着那些个捧他臭脚的蠢货,连班主都不放在眼里,真以为华林班离了他就不行了?”
程袁梅真急了:“双儿,你少说两句。”
“难道不是吗?”双儿不服道,“程伯伯,我已经长大了,我也能唱,看过我的戏的都知道,我不比他荣鹤鸣差,您是班主,何必那么怕他。”
程袁梅“唉”了声,蹲在地上抱着头:“你不懂,我得看好你,否则怎么跟你爹娘交代。”
江不系一抬下巴:“她谁啊?”
“嗐,她呀,她叫秦双,咱们这个华林班是她爹秦啸跟班主一起合办的,大概八九年前吧,她娘病死了,后来秦啸跟班主喝酒,两人一起跌进湖里,班主死里逃生,但是秦啸淹死了,班主便将秦双当自己闺女一直养着,可着全戏班,也就秦双敢跟荣鹤鸣叫板几句,到底有班主护着,而且说起来,她也是咱们戏班的半个小老板,荣鹤鸣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江不系:“你们班主想捧她做下一个台柱子?”
“可拉倒吧,班主疼她疼的跟眼珠子似的,比自己儿子还亲,大人,您是不知道,能稳坐台柱子位子的,除了靠戏台上的功夫,也靠伺候人的功夫,她倒是想,也得班主让呀,到现在也就给她唱唱一些丫头、红娘之类的小花旦角儿,就是怕她受人欺负不是。”
江不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熬了大半夜,该问的都问完了,几人打道回府。
江不系边走边道:“这个荣鹤鸣,比司正秀还招人恨,整个戏班,就没一个说他好的。”
贺文章:“凌辱同门师弟妹,目中无人,是该让众戏迷知道他的真面目。”
“嘁,”江不系不屑道,“那你可太天真了,戏迷才不管那些个,荣鹤鸣可是他们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人家那不叫目中无人,叫身有傲骨,也不叫凌辱同门师弟妹,那叫严厉管教,想找个托词还不是易如反掌,总之都不是荣鹤鸣的错,便是他杀人放火也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贺文章:“……不至于这么是非不分吧。”
“所以说老贺你孤陋寡闻,这些我都在京师见过,亲眼所见。”
崔拂雪:“今晚问话看来,整个戏班的人都有杀害荣鹤鸣的动机。”
“嗯,”江不系接道,“尤其是有个叫红雁的,当众被他扒了衣裳,不定心里有多恨,还有跟他争台柱子的叫什么来着?”
“柏喜。”
“对,方才有人指给我看,嗓子坏了,再也唱不了,好在程班主愿意留他做些杂活,哪里还能看出半点俏伶人的影子,成了,等睡饱了,明儿咱们再理一理荣鹤鸣到底有多少仇人,别忘了还有那个爱而不得的范心儿,且等着府台大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