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婆子不好意思的赔礼道:“让两位贵人见笑了。”
岭南多瘴气,离京城有数千里远,一旦去了那里此生再难回来。况且这一路上艰难险阻,能不能平安到达还两说,她口中的王婆子大抵也只是个中间人。
沈恪勾了勾唇,不置可否。
祁婆子见状,道:“那小人先告退了。”
“且慢。”沈恪忽然叫住她,道:“不知妈妈可否让我同车上之人说两句话?”
“自然自然!”
祁婆子连连点头,看了那憨厚男子一眼。那男子再次探身进去,应当是扯掉了堵嘴的粗布,车内立即传来干呕声。
两人朝沈恪拱手,然后识趣的退出数十步远。那个位置有树木遮挡,既看不到这边的情形,也听不到这里说过什么,他们做这行生意的最忌讳知道不该知道的事。
沈恪缓步走到车旁,掀起青布帘子往里看去。
崔令仪留了个心眼,没有上前。
几乎是同时,她听到赖妈妈怨毒的咒骂声传来,“沈恪,你这个娼妇生的小杂种,居然趁我落难跑过来落井下石。当初我怎么没让贺福家的把你溺死在恭桶里,让你有今日看我的笑话?!”
如此恶毒难听的话,崔令仪听着尚且皱了皱眉,但沈恪就仿若未闻,唇边甚至还噙着一抹浅笑,嗓音低沉悠扬,“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买,所以妈妈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
赖妈妈冷笑一声,脸上带着扭曲的快感,声音尖锐无比。
“沈恪,你别得意的太早。你你不会以为老爷让你摔盆就是想要认回你沈家吧?你别做梦了,就凭你身上留着那肮脏娼妇的血,老爷都不可能让你一个野种入沈家族谱。你以为你那娼妇娘是怎么死的?我告诉你吧,只等沈天赐顺利过嗣过色,老爷腾出手来就会收拾你,届时你的下场只会比我更惨!”
崔令仪心下一惊,她好像听到了不该知道的东西,有些错愕看向沈恪。
然而沈恪唇边的笑语却是更甚,丝毫没有因为赖妈妈的话而产生半分波动。漆黑的眸子如同黎明前幽深死寂的密林,静的让人害怕。
赖妈妈笑了两声便再也笑不出来,她不知为何沈恪可以做到如此无动于衷,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又顿了半晌,沈恪还是这般从容不迫,更没有追问那个秘密。
对于无知未来的恐慌吞噬了所有的理智,脑中紧绷的弦铮鸣一声后轰然断裂。赖妈妈五官狰狞,挣扎着爬起来,声嘶力竭朝他吼道:“沈恪!你不得好死,你一定会不得好死!”
一声声咒骂回响在整个西向角院,不知为何,崔令仪总感觉赖妈妈骂的越是难听,沈恪就越是高兴,仿佛是在享受这种被骂的过程。
难道他除了爱洗手的怪癖外,还有受虐的癖好?
正疑惑着,忽见沈恪回过头来看着她,颇是体贴的道:“嫂嫂既然来了,何不过来也与妈妈道声别?”
咒骂声戛然而止,四周陡然安静的让人有些不自在,窸窣的蝉鸣声在此刻显得格外清晰。
崔令仪眸色一暗,立即明白他是故意在赖妈妈面前戳穿自己的身份。
想了想,她还是走了过去。左右已经说破,再藏着掖着也无甚意义。
光线随着她的出现而闪动,简陋昏暗的车厢内,赖妈妈和紫苏都歪坐在角落里,双手反捆于身,后半张脸肿的像是馒头,上面还有一道清晰的指痕。蓬头垢面,哪有还往日嚣张的模样?
赖妈妈一动不动的盯着她,满是不敢置信,“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们......”
话音落下,她忽然想到什么,眼神诧异的来回在他们两人身上看,“我想起来了,那日在半山亭我就撞见你们两个暗通款曲,所以你们早就勾搭在一起了?!我要见太太,我要向太太告发你们这对奸夫□□。”
如此一来,她就可将功补过,说不准还能继续留在沈家。
崔令仪一哂,悠悠道:“我还以为妈妈会是个聪明人,原来也不过如此。”
赖妈妈愣住,“你、你什么意思?”
崔令仪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不过她想她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可怕,因为她看到赖妈妈在短暂的错愕之后,脸上立即转变为一副惊悚的表情。
双目圆睁,眼珠都仿佛要从眼眶里脱出,脖颈上青筋直爆,“是你?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是你故意掉的那只珠钗,然后又是你故意引来沈瑶?!”
“妈妈现在明白的有些晚了。”
旁边的沈恪垂眸注视她的脸,颇觉意外。见她脸上居然也会出现这种阴冷的笑意,仿若灼灼盛开的夹竹桃,娇艳却含有剧毒。心顿时乱了节奏,唇角微不可查的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