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身影似乎已经站了很久,她刚想放下东西休息一会,然而,再抬头的时候,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她没有多想,提着东西回宿舍,把买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她率先整理大件物品,把扫把和簸箕放在门旁,小桌子撑开贴墙放在房间一角,随后把牙刷、牙杯、牙膏成套摆好。
洗发水、沐浴露拆开包装也摆在一起,卫生纸、小风扇、灯泡、雨伞、插线板等先放在一旁……
所有一切准备完后,已经十点半。
今天赶了一天的路,全身力气都已经被消耗完,看着地上乱糟糟的一团,全是垃圾,她实在是有心无力,无奈叹了口气:“明天再收拾。”
锁好门后,许一把灯关上,房间里陷入一片漆黑,她有些认床,而且床垫太硬,到了凌晨两点才迷迷糊糊睡着。
……
“不要和我分手,我不许。”
“依依,”女孩窝在她的颈间呢喃,“依依,能不能不要分开?”
“我错了,我不会再那样做了,你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是为了躲我吗?”
许一试图推开抱住自己的人,可是越用力推,腰却被抱得越紧,几乎要喘不过气,她的嗓子里像是哑了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然而,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突然醒了过来。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粗重的呼吸声,外面天光微亮,后背因为单薄的床垫微微发疼,睡觉没有减缓疲惫,反而让她更累。
房间里水泥地面泛着湿意,她的额头上出了薄汗,这里一切都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看着如此陌生的环境,她无奈扯了扯嘴角,突然发现之前有些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从小到大她没有离开过梅江,如今第一次独自来到离家几千公里之外的地方,她坐起来看着周围的水泥墙面,心中没由来的升起一股空虚感。
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感觉空荡荡的。
身旁的手机屏幕突然在半夜里亮起来,打断了她莫名的情绪,微弱的白光将她包围在小小的空间之下,许一静静地坐在那里久久未动。
……
第二天,她很早就起床了,即使昨天被迫失眠,隔天她也会按时起床,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即使在大学没课的上午,也从来没有晚起过,并且风雨无阻。
今天晚些时候去学校报道,报道完后,老师会领着新来的支教老师参观一下学校的内部环境。
七月中旬,天气最热的时节,学生刚考完试放假回家,许一和教师团队提前两个月来到瓦罐村,九月正式开学讲课。
早上六点,天已大亮,太阳浮在地平线上,已经露出一个边缘明晰的圆,隐没在远处山间树丛,飞鸟而过,留下火红一片。
早晨的微风有些凉,许一穿着短裤短袖出门,开始沿着村里的路晨跑。
这条路是瓦罐村新修的村道,新鲜没几天,上面印着一个个来来往往的土脚印,凌乱而无序,将黑色的沥青一点点覆盖。
笔直的路一直延伸到尽头的土崖上,又从土崖处向两边拐弯,一条隐没于远处的山林,一条直通大马路。
她来跑步的时间已经算早了,而村里的人起得比她还要早。
一路上,她遇到扛着锄头去地里干活的人,正在路两边弯着腰松土的人,已经从地里干完回来的人……
有的人家里没有学生,不知道新老师的到来,即使听说了,也没有亲眼见过,对于这个陌生又吸引人的新面孔,并且有闲情逸致跑步的女孩,所有人未免也多关注起来。
她路过几位扛着锄头的大爷,跑过去还没多远,就听到那人问旁边的人:“这是哪个村里的娃娃,我怎么没见过?”
“听说我们村里来了新老师,这是不是就是那个老师?”
“不知道啊,不过之前倒是没见过。”
……
许一感受着不同人异样的注视,虽然大多数人没有恶意,更多的是好奇,但顶着这么多人的目光,她第一次觉得跑步如此艰难。
不过,万事需要时间,没有谁一上来就能毫无障碍地适应新环境。
她继续往前跑,越靠近山脚,人也越来越少,十几分钟后,终于来到路这条路的尽头。
在即将拐弯的时候,许一放缓脚步,抬头望去,看着眼前的断崖高坡,高坡上似乎也是一块庄稼地,上面隐约可以看到三个干活的身影。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崖边上站着一个清瘦的身影,隐没在雪白的棉花里,腰间系着一个半人高的蛇皮袋,正低着头沉默地干活。
她这个角度看去,身影背对着光看不清样貌,却莫名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
江忆安摘棉花的动作很快,夏季农作物开得旺盛,没有被雨淋过的棉花又白又软,手心放在上面,五指并拢,轻轻一抓,四瓣柔软的棉花就到了她的手里。
摘了半个小时,腰间的袋子已经装了大半,棉花种植太密,锋利的枝条刮着她的衣服,江忆安往前挪得有些艰难,决定先回去把袋子里的棉花放下。
早上六点半,太阳已经升起来,温暖的阳光照在她发白的侧脸上,也难以将那藏在眼底的冰霜融化。
然而,下一秒,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一僵,手中动作一滞,她着急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障碍,一朵棉花顺着她的动作掉在地上。
她的布鞋毫无所觉踩在上面,往前走了几步,冲出棉树的束缚。
江忆安站在土崖边上,微风将头发吹乱,她盯着那个已经拐弯跑远的身影,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