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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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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国际联盟施压,要求他们调查华北的侵略行径。”

“还有世界反帝大同盟,我们可以与他们合作,争取更多的支持。”

“去游行,去示威,去大使馆,围了它!”

......

在七嘴八舌地讨论声中,沈初霁冲动,但绝不鲁莽,李照尘永远都是最冷静的一个,他说的最多的就是“冷静,冷静”。

陆定远的书仍旧停留在第一页,他极力压制着心中的好奇和走过去加入他们的冲动。论资历和经验,他应该是这群人里最有资格说话的。但他仍然冷眼。

可是那些激动人心的言论像传染病一样钻进他的骨缝里,每侵占一个器官,他就会想起一次戏台下的那场大雪,那些人的声带每振动一次,就好像一片雪花落在他已经冻僵的身体上。

“为国家哪何曾半日闲空,我也曾征服了塞北西东,官封到节度使皇王恩重,身不爽不由人瞌睡朦胧......”

陆定远似乎听到了那次戏台上唱的《洪羊洞》,还是他的养父打猎时最喜欢哼唱的那段唱词。

传染病一样的慷慨激昂在沈初霁的声音中结束,她总结了所有人的意见,安排了以后几天的所有活动。发表文章、游行、演讲,时间、地点、负责人、注意事项、任务分工,一切都被沈初霁安排妥当,然后所有人举手表决,全员同意即表示确定下来,接着再进行下一项讨论内容。

太阳西沉时罗夕宸下课回来,陆定远才如梦初醒一般发现自己早已合上书,与餐桌上的留学生一样扭头看着站在阳光里的沈初霁。

昏黄的日光斜照在她的的半边脸上,耀眼但让人不舍得挪开眼睛。

会议结束时陆定远已经收起了他的傲慢,与罗夕宸一起在门口送他们离开。沈初霁在餐室里帮卡塔琳收拾餐桌,眼睛却在陆定远身上。

她并不是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开会,只是想让陆定远听到他们的会议内容。她相信陆定远绝不是冷眼旁观的看客,总有一天他会想起自己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信仰。

对于装腔作势的人来说,收起傲慢的时候,溃不成军就已成定局。

陆定远渐渐习惯了他们在餐室的喧嚣和李照尘“不合时宜”的冷静。

沈初霁在所有人的热望中宣布那场二万五千里的征途在吴起镇结束的时候,就连李照尘也不再冷静,跟着所有人一起欢呼、拥抱。赵翔宇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前院的树荫下有一套白色的铁艺桌椅,紧靠着餐室的窗户。陆定远在那陪罗夕宸完成她的美术作业,听到餐室传来的欢呼声,他向窗户内瞥了一眼,转头对罗夕宸说道:“咱们这餐厅明明是绿色,我却看着越来越红。西北剿总的人前几日在我大哥那碰了一鼻子灰,找孙希麟,被骂了出来,找咱爹,三两句就给打发了,在司令部转了一圈没人愿意搭理他,就去省政府找了老三,老三应承下来了,保证三天后方军长带着一万人开拔。西北剿总却不愿意了,说,一万人,还是方军长的兵,那是打发叫花子呢。”

罗夕宸拿着画笔在画布上勾勒点染,缓缓道:“方军长这下算是在全军扬名了,你不要的兵他当宝贝捡去就算了,自己外强中干,还听不得一句不中听的好话,老部下心寒,走了一大半,剩下的都是些领军饷的兵痞,西北剿总当然看不上,换做是我,送过去给我当炮灰都不要。”

“没人去就想起我来了,翰宸前天发电报,总司令前日又派人去请了大哥一次,还问我在法国养伤如何了,”陆定远苦笑,“你说他要是知道我这快变成匪窝了,是先剿西北的匪呢还是先派人来杀我呢?”

“山高皇帝远,先解决眼前吧。”罗夕宸突然换了腔调,向门外看了一眼。

陆定远不在乎,他知道那里藏了两个便衣警察。

餐厅里的欢呼依旧在继续,“真真是一刻都不得消停,”陆定远叹了口气,唱道:“在海边望一望危滩水景,见乱世一重重左右纵横,天连水水连天迷茫不定,有几只小渔舟略现帆影,那白鹭在滩头双双照影,那沙鸥在水面两两和鸣......”

以戏会友的对策并没有彻底打消法国惊警察的怀疑,甚至他们在一次开会期间突然闯入。

一盆鸢尾花从二楼的阳台摔下来,餐厅里的所有人同时噤声,将会议资料用桌布盖住,把烛台和杯盘碗碟放上去,伪装成用餐后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样子,转移到会客室。

卡塔琳在二楼侍弄花草,看到不远处驶来一辆汽车,就按照陆定远之前的嘱咐,故意摔下一盆花示警,然后跑到门口拖延时间,但是拿着搜查令的警察还是闯进来了。

他们一进到客厅,就听见了咿咿呀呀的听不懂的声音,似乎是在唱歌:“恨胡儿乱中华强兵压境,我全家同报国甘愿牺牲,幸三镇肯同心共伸忠愤......”

推开哥特式的会客厅大门,十几双眼睛就一同看向了门口的两个法国警察。陆定远穿着水袖站在壁炉前,被两个不速之客扰了兴致,任谁都能看得出他眼里的不耐烦。

“我们接到举报,这里有人秘密联络激进组织,请你们每个人出示护照。”其中一个警察环顾了一圈房间里的每个人,用法语命令道。

“请问你有搜查证吗?”李照尘走到那个法国警察面前问。

在看到警察手中的搜查证后,留学生都围上前去交出了护照,只有陆定远仍站在原地。

“请出示你的护照。”

“我想你应该先打个电话问问你的上司我是谁。”

“陆先生,请您配合我们的调查。”那个法国警察换了蹩脚的中文与陆定远说话。

“既然你知道我是谁,还有必要检查护照吗?”

“我们要搜查这间屋子,请您配合我们的调查。”

“我并没有阻止你的搜查,但是你要知道你搜查的是南京国民政府陆军少将的房子。当然这个头衔在法兰西一文不值,但是在一个围剿你口中的激进分子而在中国被称为□□的陆军将领的房子里搜查他们的同党,你不觉得可笑吗?”

“我接到的举报是激进组织正在这里进行秘密会议。”

“那我想你应该去看眼科医生,这里有的只是一群想听故乡之音一解思乡之愁的学生和一个穿错了衣服的梁红玉,你们的长官很喜欢中国的京剧,半个月前我们还在一起讨论了梅兰芳梅老板的《抗金兵》,就是你刚刚听到的。如果你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坐下来一起听。”

陆定远的水袖简直要甩到那警察的脸上了。

“发生什么事了?”罗夕宸提着一副油画出现在会客厅门口,她刚从塞纳河边写生回来。

“打扰了,陆先生,罗小姐。”两个警察看见罗夕宸之后就不再坚持搜查,恭敬地致歉离开了。但在走出会客厅之前,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个警察多看了一眼既像波西米亚人,又像是吉普赛人的沈初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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