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过博铭递来的菜单,点了几道自己爱吃的菜,又接过博铭递来的酒精湿巾,仔细擦了擦手。
“这次研讨会上,有没有什么新的观点或者研究成果?”谢忱问道。
博铭和威廉去纽约参加了一场关于边缘型人格障碍分析的研讨会,他把现场的照片发给谢忱,谢忱对此很感兴趣。
博铭说:“有个专家提出,在早期干预中可以融入艺术治疗的方式,比如绘画、音乐疗法。”
谢忱微微皱眉,若有所思的说:“这实施起来难度很大,艺术治疗师对资质和经验的要求都很高,不是所有的心理治疗机构都能配备专业的艺术治疗师的。”
博铭点了点头:“新方法总是会面临这些问题,但只要方向是对的,总会慢慢解决的。就像当年你们研究的VR治疗法,一开始不也遭到了很多质疑么?”
谢忱笑了笑,没有说话。
那篇关于VR治疗法的论文后来发表在了SSCI上,他还因此接受了采访。再后来,任彦和韩博士也来到了美国,他们三人终于见了一面,这也是六年来他们唯一一次见面。
这顿午餐他们聊着研讨会上的内容,谢忱听到关键的地方就拿起手机记录下来。博铭对此习以为常,纵使有很多疑问,但他依然没说出来。
“你下个月就该答辩了吧?”他问。
谢忱抿了口杯子里的水,说:“是啊,论文已经交上去了,如果一切顺利六月份就能毕业了。”
“毕业后还是打算在诊所吗?”
“应该吧。”
博铭抬眼看他,眼睛里平静的好像泛不起一丝波澜。他等着下文,但谢忱不说了,只是看着光洁的瓷盘发呆。
犹豫了一会儿,博铭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转而问道:“这周末有空吗?”
谢忱回过神:“怎么?”
“请你看电影,可以吗?”
·
仔细算来,谢忱已经好些年没踏进过电影院的大门了。
今天阳光还不错,谢忱穿了件米白色的休闲卫衣出门,黑色轿车又是早早停在了路边。一见他出来,博铭立刻下了车。
“很少见你穿成这样。”他打量着谢忱,这衣服衬得他像个刚毕业没几年的青涩大学生。
谢忱浅浅一笑:“可能我们都是在工作日见面吧,西装穿的更多些。”
博铭望着他,突然发现谢忱右边耳骨上多了一只精致的耳夹——他以前可从没见过谢忱戴这类装饰品。
也许……他们真该在周末多见见面了。
这部电影是个文艺片,讲的是1931年美国,摄影师艾登和画家莉娅在咖啡馆相遇,因艺术结缘,陷入热恋。可好景不长,在一次争吵后,莉娅撕毁合照,艾登带着未送出的求婚信离开,并在家里的安排下参军。
十年后他们在影展重逢,发现彼此保留着信物,他们本想重新开始,然而战争的爆发让他们再次错过。最后艾登死在战场上,莉娅终身未嫁,只留下一幅未完成的画作,守着满是裂纹的旧照片郁郁而终。
博铭对这类电影并不感兴趣,甚至看到后来有些犯困。他转头看向旁边的谢忱,却发现对方正看得全神贯注。
荧幕上的光影在谢忱的脸上跳跃,映照出他那张清秀但眼神里透着忧郁的脸。
博铭不知不觉看得入了神,他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一点,再近一点。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谢忱的脸时,他看见一滴泪从谢忱的眼尾悄然滑落。
他心头猛地一震,他从未见过谢忱流泪的样子,而且看谢忱的神情,似乎自己并未察觉到这滴泪。
手悬在半空中,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他本就不是个喜欢窥探别人隐私的人,可此刻,他真的想问个明白,想知道谢忱为什么会来美国,为什么每次提起那场治疗大会时总要岔开话题,为什么一直跟着他的那个人没有来……
他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却一直强忍着没有问出口。可现在,他不想遵守所谓的绅士规则了。
电影结束后,谢忱婉拒了他一起吃晚餐的邀请,博铭只好开车送他回家。
看着谢忱单薄到像纸一样的背影,终于他还是忍不住追了上去。
“你为什么哭?”
他紧紧握住谢忱的左手腕,那只曾在大会上看到过戴在中指上的戒指,从他见到谢忱的第一面时就不见了踪影。
夜色太浓,他看不清谢忱的表情。过了许久,那只手才缓缓挣脱开来,他也终于听到了谢忱的声音。
“因为,我想起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