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西很薄很小,看样子像是宣纸,秦砚看着王勉连滚带爬地捧着那物品回了书房,油灯又悠悠燃起。
去书房的计划泡汤,秦砚拧眉先回屋,正好碰上许裴转醒,将刚才看到的事向他说了。
许裴揉着脖子一脸倦意:“挖东西?大半夜的采竹笋么?”
说罢,他从袖里翻出张符,轻轻吹了口气,那符咒就悠悠飘向门口,贴在门板上。
“我们去看看林雪芥,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救他下来,最关键的是现在连他是什么问题都不知道。”
秦砚点头,起身去开门。
他手刚放到门上,就感觉不对。
刚才进屋时,他顺手将门关上了,现在再站到这里,却能看见外头月光照射下,有道娇小的影子落在门上。
那身影越来越近,仿佛是和秦砚同步,将手也放在了门框上。
所幸屋内没点灯,两人的动作屋外看不清楚,想到这一点,秦砚立马回身,尽量将自己的声音压到最低。
许裴刚从桌边起身,看他动作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反应迅速,身子一歪倒在床上。
秦砚离床远,想伪装睡觉已经来不及,干脆一个侧身扶住圆桌,立马躬下身去。
门被轻轻叩响,随后“吱呀”一声推开了。
“公子?抱歉午夜叨扰,想问问二位有没有见过大人,他许久未回,未免担心……”阿听轻轻唤了一声就迈进屋子,但也只是停留在门口,伸着脖子朝屋内看。
秦砚正好顶着她目光直起身,将手放在眼睑下揉了揉,语气松散:“王兄安置过后就已离开,并未见过,对了夫人,不知房内是否有……恭桶,夜半紧急。”
阿听闻见这话,脸颊飞红,立马让出身位朝外指了个方向:“茅房在外,公子小心。”
秦砚面无表情掠过她走出了屋。
他不着急走,先找了个隐蔽处藏住身形,见阿听离开,秦砚这才绕了路,摸索着走到院里的侧厢房。
饭桌上,就连王勉都不知道阿听弟弟的具体事宜,药物治疗一手都是这位夫人操办,可见对于弟弟的事,阿听有所隐瞒。
王勉今日见到弟弟的反应也像是头一次,看样子这家里的女主人也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冲鼻的墨香又飘出来,秦砚这次有了防备,安安静静迈进去,走到床榻边,撩起床帘。
那张犹如纸人的脸在这片黑暗里更加诡异骇人,面容惨白,唇色艳红,眼眶空洞。
秦砚压低身子,靠在林雪芥面前,低低叫他:“林雪芥?听得见吗?”
榻上躺着的林雪芥突然开始咳嗽,他整个身子剧烈晃动,动作僵直,神色痛苦,却无法移动。
随着他猛地一咳,一堆灰黑纸屑从他嘴间吐出,顺着撒向地面。
一路踩着纸屑进来的秦砚沉默了。
似乎是被咳醒,林雪芥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秦砚顾不得太多,凑上前去,发现他根本发不出声音,只是那双红到诡异的唇瓣上下翕动,反反复复重复着两个字节。
屋外传来鸡鸣,秦砚猛地抬头,天边居然开始泛白。
这里的时间流速明显也是有问题的,但现在他考虑不了太多,只能先放下床帘,退出厢房。
回到屋子,许裴正趴在窗边向外看,见到秦砚回来,立马上来追问他有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秦砚思衬,什么也没说,单单讲了咳纸灰这件事。
许裴沉默一瞬,随即又抬起头:“刚才我看见一座纸轿从竹林里飘过去。”
“纸轿?”秦砚拧眉,也走到窗户旁看了一眼。
“现在没有了,那纸轿也就飘了一瞬间,一个眨眼就不见了。”许裴跟着他,还伸出手指了指:“就在竹林中间,差不多那个方向。”
秦砚一看,那不是王勉挖东西的地方吗?
也就这几句话的功夫,天光大亮,屋外又是一阵脚步声,随后是王勉在屋外敲门:“秦兄,许兄!昨夜睡得怎样?”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闭上嘴前去开门,屋外王勉的气色比昨天的病容好了很多,但他眼下的乌青却是明显到让人无法忽视。
许裴探出头接上话题:“睡得很好,王兄你也……额。”
王勉丝毫没察觉到两人的奇异目光,冲他们笑笑:“休息的好就行!阿听已经备好早餐,今日我们上街转转!”
两人跟着王勉朝外走,又回到昨天吃晚饭的院子里,阿听在摆碗筷,招呼着他们坐下:“公子们快坐,喝点热粥。”
几人刚入座,凳子还没捂热,一阵粗暴的敲门声传来。
阿听直起身,懵懵地看了一眼,随后朝大门走去。
她刚拉开一条缝,门外人就粗暴将门猛地拉开,一群身着藏蓝色圆领袍的人鱼贯而入,将几人立刻包围起来。
王勉立马站起身,冲上前去将阿听护在身后:“你们是谁?擅闯民宅可是要受罚的!哪怕是官也不行!”
那群人身后有个人个子突出,神色自然,他缓缓迈进院落,却没说话,目光直直盯向站在桌前的秦砚。
秦砚隔着人群和他对视上,心头一震。
宋子京身着红色圆领袍,一头乌发高高束起,右手展示令牌,左手背在身后,视线缓缓扫过几人,随后嘴角扬起,神色散漫。
“大理寺办案,尔等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