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逸君瞧着那被羊肉带下来的汁水落在米饭上,将白花花的米饭染了颜色。
这羊肉炖的极烂,只一抿便脱了骨,骨头丢在一边,剩下的只有大口吃肉的快感。
这样好的肉,她生前或许吃过的吧?
那虚伪的喜爱,在这一刻,在卓逸君眼里,似乎又不是那么无用。
卓逸君回了济安楼,夜里就开始发起高烧。
许是因为之前一直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卸下,又许是因为先前的伤也没有好的完全。
这一睡,就是两个日夜。
醒来,是小玉竹趴在床头,眼睛微眯着打瞌睡。
卓逸君想说些什么,却只觉得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
小玉竹进了济安楼才好容易养出的一点肉,这几个月似乎又蹉跎的没有了。
卓逸君将头扭到另外一边,那边是被钉死的窗户,窗外洋洋洒洒下着大雪。
下雪了。
卓逸君看的出神,不知什么时候小玉竹也醒了。
“逸君姐姐,你醒了?”小玉竹站起身,披上厚袄,道:“灶上煨着姜茶呢,我去端一碗来,你喝了暖暖身子。”
小玉竹飞快的走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
那姜茶里还飘着红枣。
卓逸君一口一口将那姜茶喝了,身上暖和不少,也终于能开口了。
“我睡了多久?”
“整两天呢。”小玉竹伸手去碰卓逸君的额头:“高烧可算是降下来了。逸君姐姐,你吓死我了。”
卓逸君不知要说什么,只能笑了笑继续去喝碗中的姜茶。
“小舟哥哥请人算了黄道吉日,给陶姐姐下葬,立碑人刻了你的名字。”
小玉竹拿回卓逸君已经喝光的碗,将她又按回到被窝里:
“睡吧,多睡睡身体才能好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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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清的墓在年后终于还是立了起来。
大雪一连下了多日,卓逸君连济安楼的大门闩都不去,就和小玉竹搬了板凳坐在寝屋门口看雪。
洋洋洒洒的雪花,盖住了能瞧见的一切,仿佛瞧不见就是不存在了。
卓逸君常常叹息,但又被小玉竹瞧着,最终都成了无奈的笑容,挂在脸上。
转眼,年关已过,到了元宵节。
卓逸君身子大好了,穿着厚厚的袄,在济安楼门前和后院来回的蹿着玩儿。
晚上有灯会,小玉竹闹着想看。
卓逸君心里有放不下的事儿,没心情凑这个热闹,但又耐不住小玉竹的闹,就让孔孟舟带她去瞧。
挂在屋檐下的咸鱼还剩最后一尾。
卓逸君想了想,没有将那尾咸鱼取下。
孔孟舟喜欢吃这个,她瞧得出来,既然喜欢就给他留着。
厨房地上的筐中放着放着几只肥厚的冬笋,卓逸君将筐直接拿上灶台,将冬笋的外衣剥去,笋尖切条裹上面衣入油锅炸,笋茎切片放到粥里同煮。
这菜还是从胡七娘不知道从哪儿淘来的旧书上学的。
这样物尽其用的方法,想来是贫民布衣才会做的,还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煿金煮玉”。
明明只是笋,却要披上一层外衣同金玉做比较。
骗不了别人亦骗不了自己。
还是干干净净的,只是笋好了,莫要在与那些遥不可攀的事物,扯上干系。
卓逸君将两样装好放进食盒里,出门去了锦衣府后门。
今日值守的是方青。
“陆大人在么?”
“在的。”方青将门开了半扇,好让卓逸君进门。
许久不来,卓逸君已经对这里多少有了些陌生。
锦衣府里没什么人,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只有路的尽头亮着一盏灯,那是陆栩的公廨。
屋中,陆栩在读书,瞧见卓逸君来,眼中尽是惊喜。
“他们都去瞧灯会了,你怎么不去瞧?”
“之前就应过大人,欠大人一顿饭。今日,正好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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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青照常守门。
今年的灯会说是有人摆出了新的花样,人人都想去瞧,方青却不感兴趣。反正值守之人都是会有另外的赏银的,他甘愿坐在这里守着后门。
卓姑娘以往来,都是自己掂了食盒来,自己掂着食盒走的。
今日不一样,今日陆大人送了出来。
食盒,在陆大人手上。
两人跨出门,方青很识趣的关了门。
有雪花飞扬,由院墙外飞至院墙内。
可明明,雪已经停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