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意冷得很,眸中的目光更是冷似万年寒雪。
王捷警钟大作,等不及多思考便双膝触地:“大人。”
锦衣府该是全天下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如今却让这样大的消息打了锦衣府一个措手不及。
王捷心下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瞧见明日的太阳。
陆栩半晌没有再说下一句话,就任由王捷跪在那里。
此事即便有人该死,此事绝对有人该死,但不是王捷。
至少至此,不是王捷。
他倒是没发现,西边脱离掌控如此之久了。
但眼下,西边的事倒不是一等一要紧的事儿。
“起来。”陆栩微蹙了蹙眉头,将目光收回,重新落到那大朵的由木雕出的山茶花上。
“回锦衣府。”
锦衣府昭狱朝野皆知,是进去不死也要掉层皮的地方。
但也并不是人人都能进昭狱的。
就比如这冯三。
连正式的名字都没有一个,只有家里的排行就做了名字。
陆栩上一次见他时不过就是半个时辰之前,穿着贡院小吏的衣服,拿着杀威棒,好不人生得意,而此刻的他,蜷缩在锦衣府地牢中的一角,身上那一层属于官府的外衣早已扒去,只剩穿在里面的中衣,血渍混着污泥早已让人瞧不清那衣服原本的颜色。
陆栩进入地牢前早有人搬了桌椅,桌上点了线香,好让坐在椅子上的人不必因地牢中泛着霉味儿的空气而蹙眉。
“本官就一个问题。”陆栩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你主子是谁。“
面前人一动不动,并没有因为陆栩的话起了任何波澜。
王捷站在陆栩身侧,阴恻恻的开口:“我们大人问你话呢!胆敢不答!”
手中的鞭子狠狠摔在地上,听着叫人实在害怕。
但冯三依旧是老模老样的蜷在原来的位置,仿佛一具死尸一般,没有任何动静。
王捷正欲上前,被陆栩扬手制止,开口道:“你说了,你死。你若是不说,方才见过的几位就给你沐浴更衣。”
陆栩的语气平淡,似乎并没有因为面前小吏的无视而激起任何波澜。
冯三颤了一颤。
锦衣府里的酷刑,到底姓甚名谁传不到外面去。但人人都知道锦衣府是阳间的地狱,能被拿出来威胁人,想也不想便知道大抵不是什么好挨的。
冯三自以为身体颤抖的幅度微乎其微,却逃不过那一坐一站两人的眼。
王捷瞧了一眼陆栩,从自家大人眼中读到可以开口的许可,冷笑道:
“你以为这是锦衣府里什么没有听说过的酷刑么?不是,就是日常的沐浴更衣,给你换上东市最华贵的服装,前呼后拥的让你出去,本官领着几位兄弟一再对你作揖行礼,还你自由。”
“你说,你出锦衣府的时候有没有人在暗中看着?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又有谁能说的清楚呢?”
王捷语气中满是松快,似乎眼前人不过是个烫手山芋一样,只要送出去,就再与他们无关一般。
冯三浑身抖的更加厉害。
王捷继续火上浇油:“彼时我们大人一骑绝尘直入皇宫,与圣上密谈,再无旁人在侧。你说,这谈的到底是素玉楼新出的‘前橙王蟹’,还是刚刚得到的密报呢?”
冯三张了张嘴,似是要说什么,但只吐出一口污血出来。
王捷本以为攻心敲打至此便算结束,却不料这冯三吐完污血后又归为静默,一声不吭。
“你可想好了,你招了,不一定能走出锦衣府,但至少家人无虞。如若不然,你外面的主子可不一定容得下他们的性命。”
“背叛二字不一定落的到他们身上,但杀鸡儆猴是一定的。”陆栩跟在王捷之后开口,声音低沉,似是蛊惑,不留时间给人多余的思考。
“不错,”王捷又道:“你若招了,给你个痛快也不是不行,到时候兄弟几个处理你的尸体再骂上几句演场戏给人看,你家人不就安全了么?”
冯三似是被说的动容,翻了翻嘴皮却依旧一个音节都没有说出口。
陆栩扬手:“给他些水来。”
外面有人走进,却不是端着一碗净水,而是提着水桶,不待冯□□应过来便被浇了个透彻。
秦毅。
陆栩得到了他要的名字。
一队锦衣卫十二人,趁着天黑,将秦毅的家摸了个底儿朝天。
“少府令,我们去的时候,那秦毅已经死了。”王捷从秦毅府上回来,在公廨向骆子期禀报:“是悬梁,仵作已经瞧过了,大抵是自尽没有偏差。”
陆栩抿了一口茶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那秦毅算不上什么大官,不过是礼部的一个员外郎罢了,此次科举中连副考官都算不上。
可偏偏也就是这位谁都没有瞧在眼里的芝麻大小的小官,收了学子的银两,承诺在科考的试卷上做些手脚,能被判出一个好看的分数来。
冯三也算不上他的暗哨,不过是因为自己身份卑微进不的三司,混在学子中听公审又怕被长官瞧见生疑,这才用银子贿赂了冯三,让他留意三司会审的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