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杀?”陆栩言简意赅的总结。
“不是。”骆子期一摆手,道:“白日里仵作已经验过了,的确是自杀。但他留下了一封遗书,点名科举中有考官与考生沆瀣一气,营私舞弊。”
“人呢?”
“此案被刑部接管,尸体也被带走了。”
骆子期是科举的副监考官之一,此举为了避嫌,倒也合情合理。
“那客栈本就是此次科举考生的聚集地,此事已经在京中流传开来,还有不少考生在贡院门前闹事了。”
“安心,”陆栩给骆子期的茶碗里叙水,温声安慰道:“如此看来,监禁你不过是为堵悠悠众口。等一切查明,你就又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出我这锦衣府了。怕什么?都是一起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
陆栩听到骆子期这样说,心中倒是安下了几分。
有人闹事,锦衣府不可能不知道,但没有报到他这里,想来闹的也没有那么大,那么对骆子期的监禁便是对外的安抚而已,想来几位监考官如今都被禁足在了家中。
“又不是你被指控……”
“但那考生遗书上指控我便是那徇私舞弊的监考官。”
陆栩所有安慰的话都霎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便是那能诛九族的大罪。
如今他能只被禁足在家中,监管还松散的能让他逃窜出来见自己,已经是看在骆阁老的功绩和他是骆家独苗的面子上了。
若是罪名落实,圣上不但不会看在这两点上宽宥骆子期,宽宥骆家,反而会更加大发雷霆从严处置。
陆栩面上的轻松被沉重一瞬间替换。
“你认识那考生?”
“自然不认识。”骆子期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能不清楚么?”
也是。
陆栩换了方向:“你最近查了什么案子?是不是得罪人了?”
“没有吧……”骆子期先是犹豫着回答,在脑海中将进来所有的案子再脑海中过了一遍,依旧摇头道:“这些日子都是一些小偷小摸的案子,简单却繁琐,也不牵扯什么在朝官员之类的,都是平头百姓,不过倒以流民犯案为主。”
若论得罪人……
骆子期一抬眸,正与陆栩对视。
陆栩问:“你想出来了?”
骆子期苦笑道:“若论得罪人,哪有比查假银一案更得罪人的?我同你一起去了那太仓库门前,那幕后黑手若是聪明,想来也能猜到此事与我脱不了干系。”
这话骆子期说的没错,只是这么分析,便又到了死胡同。
公廨之内陷入一片寂静,骆子期刚要执筷去夹桌上的腌银鱼,陆栩笑道:
“你这只是禁足,怎么他们连饭都不让你吃了么?”
骆子期抬眼送了陆栩一个白眼:“我家无人擅庖厨,你又不是不知道,此番禁足已是很让我家老爷子忧心了,怎么还好意思再提要求吃这吃那的。”
这口吃完,想要去夹下一筷,门口传来脚步声。
骆子期动作一下定在原地,连呼吸恨不得都咽回肚里。
还好门外只是王捷:“大人?”
陆栩斜眼睨了骆子期一眼,扬声道:“什么事?”
“府令传话来,让您去花厅。”
“知道了。”
陆栩起身,故意碰得书案木椅一阵响。
骆子期趁着这个空隙,往旁边挪了挪身子,好不叫人趁着陆栩出门的光景瞧见自己。
陆栩开门,出了公廨,又将门关上。
门外不止有王捷,还有陆淙身边的心腹徐惟。
花厅里,陆淙独自一人坐着。
徐惟跟着陆栩一路往花厅来,却止步于花厅外五步的地方。
王捷见此,也不好跟着陆栩再往前进,只好也止步于同样的地方。
“府令。”陆栩进了花厅,向还在饮酒陆淙行礼。
“坐吧。”陆淙长袖一挥,指一指摆了酒杯的另一个座位。
陆栩坐下,陆淙上下打量一眼看起来还算乖巧的陆栩,道:“骆家那小子又来找你了?“
回复陆淙的只有沉默,陆栩没有答话。
“呵,”陆淙从喉咙深处闷出一声笑来:“不必瞒我,你身上沾了那小子常年泡在旧案卷库里陈年案牍的味道,我一闻便知。”
这话便不能再不接了,陆栩开口道:“昨日与子期见了一面,今日穿的还是昨日那身衣服,想来是那时沾上的。”
这回陆淙的笑便冷多了:“随你。那小子沾得事儿你可都知道了?”
“有所耳闻。”陆栩依旧回答的四平八稳。
“你怎么看?”陆淙太了解自己一手养大的这个孩子了,他不想说的,单刀直入还能问出一点什么来,拐弯抹角的问就只能铩羽而归。
“侄儿相信子期为人,他不会参与舞弊,此事定有隐情。”
“隐从何来?”陆淙步步紧逼:“你可知道圣上为此事龙颜大怒?专门设立三司会审,由七王爷坐镇,就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三司?哪三司?”往常的三司会审,总有大理寺的一席之地,这回骆子期身为大理寺少卿当了科举的副考官,如今又是正风口浪尖上的人,为了避嫌,也为公正,必不会再有大理寺参与。
“刑部,礼部……”陆淙专门顿了一顿,为的就是看陆栩的反应:“锦衣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