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肖革松开了手。
恢复自由的何灿不由得朝他看去,昏暗车厢内,肖革头枕在椅背上,蓝灰色的眼眸半阖着,眉头微微蹙起,不太舒服的样子,而他身上一贯带着的佛手柑雪松香气,也被浓郁的烟味取代。
这是在吸烟室里浸泡了三天三夜吧……
何灿有些嫌弃地扭过头去,然后将车窗降下一条缝隙。
很快,车便停在了九龙湾地下车库,肖革像是等不及似的,也没管旁人,径自先一步上楼去了。
何灿看着他的背影,问正在后备箱帮她搬盆栽的薛文:“他今天怎么了?”
薛文抱歉地笑了笑:“寰宇正在争取雷公邨的改建项目,今天下午革少亲自去雷公邨同对方谈判,但……谈判过程非常不顺利……”
“人生不顺利之事十有八九,为这点事,不至于脸黑成这样吧?”
薛文想了想:“那,倒也不完全是。开会时,坐在革少身边的人体味大了些还一直抽烟,可能,革少被熏着了……”
“噗——所以他这是着急回去洗澡吗?”
“应该是的。”
突然想起来,林嫂之前就跟她说过,肖革很爱干净,要求家里一尘不染,一位不注重为生的中老年大叔挨着他坐几个小时,他估计是要崩溃吧。
偷偷又笑了几声,何灿在薛文的帮助下,抱着盆栽上了楼。
然而对着空旷的豪宅,何灿想了许久都没想到这两盆盆栽应该放在哪里比较好,于是等肖革洗完澡出来,就见她一会把盆栽挪到沙发边,一会又挪到电视机柜边上,挪来挪去也没个定性。
“放花房里。”
懒得看她折腾,肖革扔下一句话便去厨房喝水,可等他喝完水出来,何灿还站在原地发愁。
“怎么能放花房呢?这可是我亲自挑选的盆栽,怎么能与那些大路货相提并论呢?”
“大路货?”肖革瞥了眼那两盆盆栽,“就凭这两盆商场垃圾桶边上摆放的盆栽?”
“什么商场,什么垃圾桶!这可是我从艺术展上买回来的,哦对了,还是你学妹办的慈善艺术展哦。”
“哦,艺术展垃圾桶边上摆放的装饰性盆栽……”
“没有垃圾桶!”但确实是装饰来着……
何灿渐渐底气不足:“反正是我看中的,就是最特别的,喏,就交给你了,本来也是买来赔给你的……你可得好好照顾啊,我千辛万苦搬回来,累都累死了。”
说完,她将盆栽还是放回到沙发边上,然后赶紧开溜,溜走前还不忘嘱咐布袋:“这可是你妈咪买的盆栽,不需咬,不许尿,听见了没?!”
等她卧室的房门关上,肖革这才重新将视线放到那两盆盆栽上。
确实是十分常见的装饰性盆栽,一盆金钱树一盆长寿花。
肖革不相信何灿会知道这些植物的名称,但歪打正着,她倒是选了两盆好寓意的,而且这套房子本就大而空旷,客厅里突然多了两盆绿植,看上去反倒显得温馨了起来。
想了想,他挽起睡衣袖口,将金钱树放到了玄关边,而长寿花他则打算放到电视机柜边上。
但此时,布袋却趴在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许是知道自己下午犯了错,这会它不吵不闹,极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然而对于讨厌犬类的肖革来说,想要忽略这一座“小山”简直是不可能的。
一人一狗站在原地对峙许久,最终还是肖革败下了阵来,他将长寿花放回沙发边,想着明天再说吧,然后转身要回房。
也就是这时,布袋小山般的身躯突然动了动,然后起身挪到墙角趴下,又像是示弱般将脑袋也搁在了地上。
还是第一次,肖革竟然从一只狗的身上读到了“委屈”这种情绪,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你委屈什么,被你尿死的那盆花是我两百万拍来的。”
说完,他迅速搬起那盆长寿花,放到了预定的位置上。
只是直起身子的瞬间,他似乎听到了一丝响动,像是身上某一处顽固的陈年桎梏,突然有了松动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