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下来,齐玥愣神地看着向阳,脑海中突然回响起小时候她在门口撒泼打滚让妈妈给她买橘子汽水时,向阳突然出现的画面。
一旁工友吵吵嚷嚷的声音并未停止,向阳满脸狼狈,面红耳赤想站起来,齐玥却突然盘腿坐在他身边,素白裙子染上尘土,她抓着向阳的手,张嘴跟着工人一起喊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向阳布满老茧的手粗粝硌手,风吹日晒让这双手变得黝黑发亮,她又不自觉想起这双手抱着篮球在人群穿梭投篮的模样,骨节分明的指尖沾着亮晶晶的汗水和令她曾经嫉妒的白。
沉浸在回忆中的她面前出现一道身影站定,她回过神仰起头,乔璨微低着头他抱着手臂站在那儿看着她。
他背对着光,阴影下,齐玥辨不清他的脸色,甚至看不清他的脸。
乔璨琛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交握的两只手。
“哎我说,他们这可是聚众闹事,向阳他一个工人留个案底也没什么事,可你不同齐玥,你为什么调来这里的医院自己不清楚吗?跟着他胡闹你不怕彻底丢掉工作?”
“不帮忙就一边儿凉快去别碍事!”齐玥挥手赶人。
向阳听到乔璨琛那些话,眉头微蹙,没什么心思再喊那些口号,转头看她,“他说得有道理,你别跟着我胡闹,赶紧离开。”
“这怎么能叫胡闹。”齐玥拉着他的手不撒开,一脸倔强,“这是表达自己诉求的一种很正常的方式。”
“你……”
齐玥伸手捂住他的嘴巴,甜甜的花香钻进向阳的鼻间,“你看。”齐玥指指对面。
向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方才那个出来跟他们谈判的西装男正拿着手机在角落说什么。
“他不会是在报警吧。”乔璨琛小声嘟囔,伸手想把齐玥拉起来,“赶紧起来。”
齐玥用力甩开他,“不走。”
那边西装男挂了电话,朝他们走来,他看起来比刚才客气很多。
“这么闹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我们进去说怎么样。”
“要说就光明正大在这儿说,谁知道进去你们会不会搞什么事整我们。”其中一名工友大声喊道。
“就是!”其他人纷纷附和道。
向阳此刻:平静下来,他努力忽视手心温热的触感,缓缓站起身,齐玥也跟着站起来。
“阳哥你怎么……”他身边的工友话还未说完,向阳伸手示意他闭嘴。
他转过头,脸上的红已经褪去大半,他一脸平静地看着对面的人,“我跟你进去,他们在外面等,你放心,他们不会在外面闹腾。”向阳说完转头看了几个工友一眼,接收到向阳视线的他们忙不迭点头,噤了声。
西装男如释重负松一口气,伸手做了一个请字,齐玥跟着要进去,向阳拦住她,“不要来掺和我的事,你赶紧回家去。”
“你不让我跟你去,那我就继续坐在这儿等你出来。”齐玥说着要做下去,胳膊被向阳拉住,她抬头,对上向阳略无奈的表情,她得意地冲他笑,露出一副得逞的表情,跟着他一起进了大厦。
她紧紧抓着向阳进了电梯,整个注意力都在向阳身上,向阳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进电梯时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齐玥忙扶住他。向阳裤腿露出的那一截假肢,齐玥不由得带愣住,想起自己自作主张替他预定新假肢的事,莫名有些心虚。
“喂,你又想什么这么入神呢。”
齐玥听到这讨厌的声音抬眼,果然又是乔璨琛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她下意识发出一声不满的啧声,“怎么狗皮膏药一样阴魂不散,你跟来干什么。”
“人家也没说不让跟着吧”乔璨琛扫了眼向阳,视线落在一旁的西装男身上。
那人推了推脸上的眼镜,没有说话。
齐玥不想因为跟他争吵而因此给向阳惹什么麻烦,暗暗咽下这口气,一路上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西装男带他们进会议室让员工给他们倒了水后离开。会议室此刻只剩三人,乔璨琛手撑着脑袋歪头看齐玥,齐玥扭头不想搭理他。
他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样,“你是不是忘记我家是做什么的了。”
齐玥微微一愣,向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国内顶尖律所之一,无数法学生为之奋斗终生的目标,不过你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律师。”
齐玥一直隐隐知道乔璨琛家不简单,但她一直以为他家只是做生意的,却没想到他家是开律所的。
乔璨琛嘴角有一丝笑意,“猜的不错,律师那种无聊的行当,我没兴趣。”
向阳喝了一口水,冷静看向他,“我们这种小案子,对你们律所的律师来说属实大材小用。”
“你这人这么多年不见,别的看不出来,我看脸皮倒是比之前更厚,我又没说会帮你。”乔璨琛嘴角露出一丝不屑。
“是吗?那倒是我自作多情了。”向阳笑笑,脸上没有一丝恼意。
“乔璨琛!”齐玥怒视他一眼,“怎么说话呢你。”
“我说什么了我。”乔璨琛两手一摊,一脸无辜。
齐玥看他装无辜的模样就来气,她拍案而起,冲着乔璨琛就是一阵怒骂:“少在这儿装,你从刚才说话就一直夹枪带棒嘲讽谁呢,我警告你……”
向阳坐在一旁听着齐玥的怒骂,恍惚中眼前仿佛出现那个扎着羊角辫,背着一背篓的柴火还能追着他满村跑的齐小花。
他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这一模笑容刚好被乔璨琛看到,这是乔璨琛第二次看到这样的笑容,第一次,是在高中他意气风发的时候。
是他讨厌却又不得不面对的笑容。
向阳伸手轻轻扯了一下齐玥的胳膊,“好了,从小就这么冲动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医生的。”
“我冲动?”齐玥愣了愣,委屈满眼胸腔,她明明是为向大头打抱不平,他却反过来说自己冲动。
向阳眼见她嘴角向下,鼻头皱起来,一贯要哭前的动作,他赶紧开口哄道:“我没有指责你,我那句话是感慨,没有任何贬义,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还在委屈的齐玥扭过头去闹脾气道:“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