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舶靠岸,又是一年好时节,江南又逢春。
李道全当年被带离青山镇时,曾在这短暂停留过,记忆中那片荷叶水系也找不到是在哪处,如今只记得李青霜那时海藻乌发,与她在船舱里依偎温度。
明明与江南只两面之缘,踏上这片土地时却偏偏生出重返故地之感。
这大概也与她十二岁生辰时,与连涟在这一夜游玩有关吧。
她兴致突然起来,侧头向精神不振的连涟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那颗红花树上系的祈福绸带?”
“我当然记得……”
连涟话语有些懒散,还没有从舟车劳顿中回过神来。
一行人各自带好行李,跟随在连晴身后往城中最大客栈走去。
沿途街景繁华,远不是僻静少有人来访的青霄能比,一路上小贩叫卖行人穿着各色衣衫熙熙攘攘,临近夜幕仍旧繁华不息,还要一刻更比一刻热闹。
楚丽与王生都是第一次下山,对这番人间繁华场面看得好奇不已。
来路上李道全与这两人交谈过身世,她们同林羽一起,或者说同辈的大多数师妹都是当年魔教之乱的受害者,家人在那场浩劫里死了个干净,走投无路之下上青霄求收留。
连华宵做主留下那些稍微有些根骨能挨住练武艰辛的孩子,其余的也能有幸留在青霄当洒扫童子,或者在山脚药田禾田里扎根,好歹有个去处。
她俩便是年幼上山后第一次重返人间,林羽从前便下山历练过几次,是以面上并没有多少新奇。
比起注意这些繁华街景,她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没有解决。
走到客栈前将行李一放,她面容如常向连晴打了声招呼:“师姑,我去外面看看。”
“站住,你干甚么去?”
与青霄互有来往的城主早有吩咐,连晴向亲自等候多时的客栈老板递上信物,对方识趣命令小二们将东西搬往不同房间,并递上相应房门钥匙。
连晴是天字一号房,其余人按二三四五六七各自拿了对应钥匙。
说是帮忙搬行李,实际上她们轻装上阵都只各自带了两身换洗衣裳而已,是以婉拒了小二们帮忙。
听见连晴声音林羽自觉站住了脚,摸摸自己肚子,满脸无辜:“我饿了师姑,我要去外面吃东西。”
客栈老板哪能让城主亲自吩咐的贵客自己去外面找吃的?
连忙向后厨吩咐马上上菜,上最好的菜,还要打两壶好酒来好生招待。
连晴皱眉婉拒:“不用,喝酒误事,简单上些菜就好,不用太声张。”
她不带这些小辈们入住城主府就是不想打草惊蛇,令那些近年来猖狂水贼听到风声有所防范。
但她话虽这么说,客栈老板还是不敢轻待。
既然师姑都这么说了,留在客栈也有吃的,林羽也不坚持一定要自己去外面找。
她坦然坐下,瞥见师姑还没坐又连忙起身,拿起茶盏替连晴倒茶水:“师姑,您喝。”
李道全看得好笑,她也不知道林羽到底是有眼色还是没眼色。
说她有眼色吧,长辈还没入座她自己一屁股就坐下来了,说她没眼色吧,又知道马上起身给一路来没喝过几口水的连晴倒茶。
连晴额角青筋跳了跳,余光瞥见不敢和她坐一起的楚丽王生,没好气开口:“怎么?我是会吃人吗,让你们不敢与我同坐?”
“哪有哪有,师姑最是温柔可亲,我们怎会不敢与你同坐?”
王生笑眯眯率先坐在连晴右手边,楚丽紧跟着坐在她身旁,李道全无所谓坐在林羽身边,右手边是连涟,连涟的右手边便是连漪。
等待上菜的空隙,这一桌比起旁的客人安静的可怕,也让邻桌几个正为水贼之乱而义愤填膺的女人交谈声清晰传入她们耳朵。
“那些水贼在东南水路那拉起了铁索,所有想经过的船只都必须留下买路财,交一笔钱走一船人,不交就硬抢,把你一船所有货物都洗劫一空,好看的姑娘就留下给那水贼老大当夫人,丑的就挨个儿踢下船!”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我娘家姑婶那边的表妹女儿,就是因为生的貌美被那些水贼看中,交多少买路财都没用,人还是被强留下了!”
听见这话,李道全耳朵竖起侧头向那边女人打听,自然开口笑道:“这位姐姐,你口中说的那伙水贼如今已抢了多少良家女子?可有人因此遇害?”
麻布衣衫做帮工打扮的女人不假思索开口:“抢人是从这两月开始的,前前后后,共捉回她们老巢十几位妙龄少女吧!”
“遇害倒是还没有人遇害,她们只抢钱拿人,一般倒不怎么杀人。”
一般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