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能长这样?宋铭川对这个物种的名称产生莫大的怀疑,短暂地忘记了生气,“……这能吃吗?”
“应该?”裴晏拿起一颗看了看,试探地掰着中间的裂缝,稍一用力这东西的壳就裂了,露出里面金黄色的果实,流淌着蜜糖的味道。
这么一看就是能吃的样子了,宋铭川尝了一颗,甜滋滋的像蜜,但水分很足,确实味道很好,“这东西哪里来的?西北产么?”
“不是,”裴晏见他喜欢吃,就认认真真给他剥枣子,摇了摇头,“这是伽兰献过来的,据说只长在更深的沙漠里。”
听到“伽兰”二字,宋铭川一愣,明白为什么醒来时裴晏不在了,他沉默片刻看着裴晏的侧脸,问道,“伽兰人过来了?那边怎么说?”
“嗯……无非就是求和,送来了许多东西,还有母妃的一些遗物,他们的新帝应该是想和我打好关系,看上去用了几份心。”裴晏淡淡道,“我没给他们答复,让这些人先回去了。”
他说话间又剥好了几颗枣,全部托在自己的掌心,“老师,好吃的话就再吃一些?”
“陛下,”宋铭川听完他没有波动的语气,看着裴晏的动作,想了想,还是开了口,“你想去伽兰看看么?”
“嗯?”裴晏一愣,“我……”
“也不是别的,”宋铭川看出他的犹豫,把他剥好的枣塞进他的嘴里止住他的话头,“只是去看看。”
宋铭川没有明说,裴晏抿了抿嘴,感受到那股清甜在口中弥漫,片刻后点头,“……好。”
说出发就出发,裴晏很快给了伽兰使者消息,过几日来访伽兰,伽兰使者很是激动,连连答应,回去复了命。
这回访问算是正式访问了,该带的人并未少带,伽兰国的新帝看上去并不是善于心机之人,起码表面上十分友好,谈话还算愉快。
“我们伽兰是小国,可以自力更生,并没有其他什么想法,”伽兰王感慨道,“如今只求合作,若是能允许我们经商,往后交流多起来,也是好事。”
不管他这话是真心假意,这都摆足了态度,关于经商和往来事情的谈判自然交给了其他使臣,伽兰王便问:“陛下,您要去伽兰宫殿中看看么?”
他问得很隐晦,意思自然是想问问裴晏要不要去看看以往未出嫁时他母妃的宫殿。
“不了,”裴晏摇摇头站起身,看向宋铭川,“过往之事朕并无追究的想法,如今只是想看看伽兰。”
“好,好,”伽兰王起身,由着他们出门。
伽兰确实是小国,随处可见的人都是蓝色的眸子,裴晏那混血的容貌在其中并不算特别突出,反倒是宋铭川这样的长相引来许多人的好奇。
还有不少人身边跟着狼,这些人与狼之间关系确实紧密,并非是“饲养”的主从关系,而是各自安好,更像朋友。
裴晏看着这些热闹非凡的场面,一些孩子在追逐嬉戏,他顺手扶好一位跌跌撞撞的孩子,看着街上那些都是异色瞳的人,轻轻开口,“我以前长在深宫中,见与所有人相貌不同,觉得自己是异类,其实只是当时见识短,目光所及只有这些人,所以很惶恐。”
不止是惶恐,他还短暂地恨过自己,恨自己怪异的相貌。
“直到后来……”
直到后来,宋铭川站在他面前,第一次给他带来游记,他从书上和言辞里看到了江山,看到了更辽远的未来,也看到了真正与世独立的宋铭川。
和他这样的人相比,宋铭川其实才是真正的、整个世界都无法融入的“异类”。
“老师,你一个人在此世,不会觉得害怕么?”裴晏低声问道。
——为何还愿意留下来?
宋铭川同样看着周围的一切,那与他原本生活全然不同的一切,他手上拎着只方才从哪个摊上买来的风铃晃了晃,铃铛声清脆,十分动听。
“如今还好。”
他笑了笑,“其实不瞒你说,我刚到时是惶恐的,周围谁也不认识,一切都是陌生的,偶尔梦醒时我会想是我疯了么还是在梦里,觉得哪里都不真实。”
这是宋铭川第一次坦诚自己的想法,裴晏屏住呼吸,聚精会神地听,“后来呢?”
宋铭川瞥了裴晏一眼,看出裴晏显而易见的紧张。
其实要袒露自己很难,他总是不太愿意当着别人的面讲出什么情感,但看裴晏紧张地看着他,话头在舌尖打了个转,宋铭川将手中的铃铛抛进裴晏的怀里,“后来嘛……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