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沄不同于刚入朝为官,现在做人做事刚直得很,少不得江暮归要帮他奔走打点。小饭馆的盈利不够,于是只好指望着江安楼。
可是今时今日局势又不同。
江安楼再怎么说和奕王牵扯着关系,江暮归觉着还是物归原主比较好。
问许长安意见,许长安说这样也好,你兄长做事也更撒得开手。
“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在搞什么?感觉事情不大对劲。”
她阿兄她了解,既然选择了走入仕的道路,各中关窍定是想明白了。开始都肯摧眉折腰收敛个性,现在纵使有底气了也不至于这么死板。
许长安道:“我一个小小的刑部六品芝麻官怎么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江安楼三层上,比往日更添浮华,偌大的盘子,精致的菜式,不会摆满的桌子和一直来去的小厮。
“倒是你这江安楼,这会儿子名声比醉春阁还响。”
“那不是没办法嘛,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不像她家乡可以做到冬暖夏凉,在这儿热起来真能把人热病,一到冬天路旁就有僵硬的尸体。
江暮归实在看不得这些,便找医馆拿解暑药,夏日免费提供给来往的百姓喝。冬天托办案的许长安给实在贫苦的人家送盆炭火去。
“钱也赚够了,这店真不想开了。”
许长安“啧啧啧”几声,夹走白玉盘里一小块糕点,蔑视地看着江暮归:“这话居然是能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我已经看好了一家店,虽说从头做起难吧,但我有信心。”
“我说呢,你舍得把香饽饽拱手让人?”
“还是不是朋友呢?”
许长安道:“想好了就行,找个时间溜之大吉。”
江暮归下定决心,预备在中秋那日设宴款待贵客,顺便和奕王提起此事,于是意外发生了。
张沄居然回来告诉她圣人要见她。
江暮归无比震惊,眼珠子圆溜溜盯着张沄,一眨也不眨。
她不清楚朝廷的事,却能从张沄的情绪变化感受到最近的不同寻常。好端端的,老头见她做什么?
“嗯?皇帝找我不会是阿兄你的意思吧?”
张沄想摸她的头,猛然发现好像不那么顺手了。
他欣慰,但眼神明明白白流露出哀伤,不知在伤什么。
“你果然长大了,却还和小时一样聪明。”
十九岁的江暮归齐张沄耳朵,可张沄低头看她和看小时候抬头的她无异。长安城的女子大多十六十七就会嫁人,两年前就有许多人上前示好,都被张沄一一拒绝了。
他们都不够好,配不上他那么好的妹妹。
有次张沄还为这事烦忧了半月。
就在他刚拒绝一富商之子时,江暮归问他:“阿兄,我才知道原来还有人向我提亲呐?”
张沄强忍不悦:“嗯。”
“那你拒绝了那么多人怎么我都不知道。”
他屏气,眼角微微湿润,“难道那些人里有你看得上?”
“那倒不是,只是我觉得既然是我的事儿我也应该参与嘛。阿兄你本就操劳,不用你来管我的事。”
“不用我管?”张沄心头郁结,一团气绕着胸腔打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终身大事我岂能不闻不问?”
好像也就是从那时起张沄才发现江暮归好像把自己和他分得特别清楚,她有了不肯告诉他的事儿,有了自己的心思。
张沄明白这一切都很正常,但就是忍不住地失落。
想到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他就很想逃离,离开长安,离开江暮归。然而他看到自己已深陷尘世的泥沼不能自拔,感情也好,争斗也好……舍不得拉她进来,却又想她陪着自己。
许长安嘲讽她和江暮归一样,“不愧是兄妹,都一样贪心。”
面对许长安,他好像又在另一个困境。他的人和他的名一样,被波涛裹挟,永远看不清抓不住自己想要的东西。
在江暮归面前他都努力藏起自己的阴暗,以温柔的语气询问:“此次面圣,能帮阿兄一件事吗?”
江暮归叹气——
她的阿兄还是那样别扭。明明都把自己安排好了,还问这个做甚?难道自己会拒绝他的要求吗?
她道:“只要阿兄你开口。”
张沄干涩的眼这才眯起,道:“好,真是我的好妹妹。”
然后变了,这次进宫后什么都变了,让江暮归无数次在深夜后悔自己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