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冰九在无数次的互杀之后、两人终于坐下来透彻心扉喝酒谈话——
冰:沈清秋,我已经不恨你,也为你寻来修补身体、提升资质、问道巅峰的机缘,你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
九:小畜生,你的恨意就是将人反复折辱出气,而你的不恨,也不过是为了得到沈某的倾心,继而作出的退让罢了。
冰:你究竟要如何?修为、名声、资源、驻地、灵宝、真心,哪一个才能打动你?
九(喝酒、望月):今天心情好,沈某给你讲几个故事。
冰:洗耳恭听。
九:你记忆中的柳清歌,是什么样的人。
冰:入门时你俩为我争吵。平日传闻你与他不合、连带着我出门都会被百战峰嘲讽。魔族入侵时你因为柳清歌灵力全失、将我坑上擂台。四派联审之时柳溟烟出台,捶死你暗害同门罪行的关键证人。
九:是嘛。(举杯邀明月)那我跟你说一下,沈某眼中的他。
你对他的记忆,源于传言。
我的记忆,却亲身体会。我记得他年少轻狂时的高傲、不食人间烟火的蔑视、出门挑战永不服输的锐气、被我坑上数次亦会在最后伸出单手拉我起身说‘下次再来’的豪放。
我记得好心救人却被误解的酸涩,记得他拽着我的领口质问为何暗害他的愤怒,记得他不愿对话却直挫心肺的语调,记得他死在我面前时……那抹未曾争得过天命的遗憾。
死亡从来不是终点,活人的记忆,才是长存的墓碑。
我无数次设想过如果身上带有灵药,对方能否被救活;如果早些前往异响之地,他的状况是不是就没那么严重;如果不曾见过他、接触他,那么……魔族入侵之时,就能保下更多弟子,后续……我也不会因‘暗杀同门’,背负本不该存在的骂名。
所以你看(向冰推一下杯子示意),你的记忆里他只是无关痛痒的过路人,是用来给沈某定罪的人证物证——可沈某的记忆里,他却永远是鲜活的过往、未能拯救的遗憾。
你的记忆里,明帆是被我偏心、资质平庸喜欢闹事的大师兄——可沈某记忆里,他是永远坚定选择我,会说笑打闹逗我开心、处理杂务统领上下的傻小子。
你的记忆里,婴婴是憨傻无脑虽一心向你却总会添乱的蠢师姐——可沈某的记忆里,她永远是乖巧可爱明媚轻快、需要长辈时刻关心到处护着的小姑娘。
你知道岳清源与我年少相识、渊源深厚,不管是小时候的彼此许诺,还是故事落幕时的互相赴死,看起来都值得说道。
但,除此之外,其实还有很多人。
平日里跌打扭伤的伤药全来源于木清芳,无论是弟子时期与他一起坑柳清歌,还是成为峰主后每个月的灵药灵丹,亦或是出任务之后跑去找他索要药酒,木清芳的橘黄灯盏,向来是长明不暗的。
万剑峰的炉火旁,沈某也曾拉着木清芳、魏清巍一同研究暗器模样,所有器具的保养、阵法的维护、甚至法衣灵器的绘制,都少不得将人喊出来述明要求,与其打趣一番。
戒律堂那边虽说去的少,但沈某向来帮亲不帮理,总有些闹到那边的,戒律堂虽严守律法,却总会‘放水’许多,诸多事情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
安定峰更是每个月都要打上交道,清静峰的藏书已经很多,但世间总有更多孤本。每位弟子需要的笔墨纸砚、琴棋书画,甚至衣料玉石、日常杂需,哪个不得尚清华亲自过目分拣,派人接送?
远的不说,单清静峰之内。沈某记得惯常守在山门的张三,记得喜欢起夜却又怕鬼的李四,记得字迹最工整行文最言之有物的王五,记得偷奸耍滑总是‘差不多得了’的沉香(焦叔是真的帅)……
(喝完一杯酒,重新倒一杯)
洛冰河,楚人一炬,遍地焦土。你当年烧清静峰很干脆,清静峰数百年的藏书,尚未发挥作用便随之被化为灰烬。地里埋得酒水灵宝,一些小弟子的‘回忆凭证’,也成为破碎黄土。
尸山血海、灭门惨案。
你说,隔着这么多条人命、跨着如此多的过往与冤孽,你让沈某怎么不恨呢。
你要报仇,沈某受着。
你要烧山,清静峰早就成为废土。
你要斩断所有与我有关联之人,所以整个苍穹山都不能留下。
甚至于——你征战修真界,颠覆世间、合并两界,致使生灵涂炭、河流如血,战火连三月、遍地骸骨无人收。
这样的惨烈回忆。
你让沈某,怎么样能说出那句,‘因为你解开我的心结,故而我能接受你’呢。
你因一己私利将整个天下纳入征讨的战火,又在尘埃落定之时未曾给予真正修生养息,放任魔族肆虐。
手无寸铁的凡人成为你们圈养的猪羊、尚有反抗之力的修真者成为你们磨炼技艺的踏脚石。具有腐蚀性的魔气将整片大陆扭曲为黑雾,连高悬于天空的烈日都驱散不开。
这样的现实,你让沈某——如何心安理得、闭上眼睛当什么都看不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