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感受到怀里突如其来的挣扎，洛冰河也不想分辨这个人究竟剩余本能、还是彻底清醒，径自将人摁着脑袋压入怀里不让他跑，举杯邀明月。
“沈清秋。”
洛冰河看着杯中的月亮，回忆起曾经的月光：“我不是好人，你也不是。但我的痛苦，是你一手造成，所以你要赔罪。”
“世间痛苦哪有什么级别不级别的，你让我不舒服，我就让你不舒服。我管你是踩了我的脚面还是剥了我的心口，你只要让我痛苦，我就要回报与你，这就够了。”
一口将酒水喝干，价值千金的杯子随意从房顶丢到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洛冰河将沈清秋从怀里拽出来，带着醉意的眼睛蒙着雾气，就像是天上的星光倒映在其中。
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紧盯着沈清秋，酒醉的人，本就是半清醒的孩童，幼稚而固执：
“都说冤冤相报何时了，那就不报了吗？”
“怎么可能！”
“哪怕是你给我一分的痛苦，我都要还你十分。而我还给你十分的疼辱，你又还给我百分的报复。”
“所以我们要一直纠缠着，凭借这份永远不可能填平的仇恨，紧紧拽着对方的手，誓死不渝。”
沈清秋：……
虽然目前他确实打不过对方，但，誓死不渝是这么用的吗？
他遭了什么罪，要被这样的混账纠缠？
他已经倒霉催的被秋剪罗缠上，养出满身的警惕和对所有同性的抗拒；又因反抗杀人而负了秋海棠，只要对方出现，他恨不得任她打任她骂任她杀；
倒霉不说还点背，遇见柳清歌自杀、救人没成功把自己搭进去，整个山门尤其是他亲妹柳溟烟，简直跟见了腥的豺狼，死活要盯着他咬。
现在，还得被这样一个什么都拥有了的幸运儿、找他报仇死了一次还不够非要把他弄醒的年轻魔尊盯上，说什么至死不渝、要与他以仇报仇。
简直无语。
真的是，他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了？他身边能不能有几个正常人啊？大家都像婴婴一样可爱乖巧不好吗？
哦不对。
沈清秋忧伤的想起来，他可爱的婴婴，因为目前这个花心大萝卜，也胳膊肘往外拐的给他砍了一刀。
怎么办，他要抑郁了。
而且最离谱的是，这次清醒，他居然提不起砍对方的心气，满心只有无语和无奈，完了，他可能……已经抑郁了。
尤其是，当他发现‘沈清秋彻底成为废人’之后，他居然连提刀与害他的罪魁祸首对打的想法都没有，一心只想着……就这样呗，还能咋滴呢，找个机会死了算了。
他绝对出问题了！！！
——
洛冰河似是醉得狠了，抓着沈清秋的肩膀拍了拍，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栽到沈清秋肩头，伸手扣住对方的后脑勺，将他也摁在自己肩头。
姿态夸张，力道极重，以武力强行镇压沈清秋转身欲走的动作，将人揉到自己怀里。大义凛然、豪气干云：
“秋海棠，我替你解决了。”
“！！！”
沈清秋原本还在思考人生，只是本能的甩开洛冰河钳制自己的动作。在听到洛冰河这句话‘解决’后瞬间浑身僵硬，震惊的扭头望过去：
这个‘解决’，应该不是……杀了吧？
但——以洛冰河这畜生的性格，十有八九是让人彻底说不出来话。
他宁可现在就被秋海棠割了头颅，也不想让其他人‘替他’杀了秋海棠！
算了，让他死吧。活着已经没有意义了，还是赶紧死了拉倒。
似是察觉出沈清秋的意思，洛冰河翻了白眼，极其较真的捉住沈清秋的下颚，开始复述前因后果：
“她要你偿命，要烧了你所在的清静峰以报你灭秋家的罪过，要你身败名裂，要你至少交出十个亲近之人让她亲手杀了。”
沈清秋：……
可以，这很小姐。是秋海棠会提的要求。
“我告诉她不可能，杀了她比什么都快。”
沈清秋：……
可以，这很畜生。是洛冰河能干出来的事。
“她拿捏我。”洛冰河突然松开抓着沈清秋的手，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眼神明亮、神情激动、唾沫星子都要溅到天上：
“她居然跟我说‘小九会护着她’，让我直接将你们两个一起杀了，一了百了！”
沈清秋：……
所以，你将他杀了，留下我？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不想活，让小姐杀了我，更符合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外人插手我们俩之间的恩怨干什么？
小姐想杀就让她杀呗，正好他也不想活，换秋海棠后半辈子快乐活着，没什么不好的。
截止到目前，沈清秋除了无语，就是不想活。洛冰河说的这些符合他的认知，符合他的状况，符合他能想到的一切。但正是因为太符合现实，反而生出什么也改变不了的无力。
反正最终的结果，就是洛冰河认为秋海棠提出的要求过分，所以干脆解决掉对方，以达成‘既然你怎么样都不满意，那就解决掉提出问题的人’呗。
那你跟我说这件事干什么？告诉他没有牵挂了，可以安心死了？
——
洛冰河愤愤的指出‘沈清秋会护着秋海棠不让他被别人杀’的事情，原本是想表达不满：凭什么沈清秋连秋海棠也要护？
却并没有得到沈清秋本人的认可——因为沈清秋确实会护着她，还会自愿伏法认罪。
洛冰河很生气，很想现在就将沈清秋压地上打一架。
但他没办法。
他怎么能跟一个傻子发火呢？
尤其还是个已经痴呆三个月的大傻子。
看，这个傻子现在还一脸复杂的盯着他，试探着要离他远一点。甚至还做出一副想要跳崖自尽、赶紧让他死翘翘好长久安眠的样子。
这是房檐上！他一松手，对方就得跌地上！以他毫无灵力护身、体内战斗纷乱的情况，这一下若摔严实了，（就这点距离）肯定不够他摔死，但至少要他躺上半个月。
而这家伙若躺床上不能下地遛弯，不知道又得作多少妖。
或许对方的神志已经清醒了。
但满打满算才‘醒来’不到半个时辰，又晕倒在他面前。现在，又一次睁眼的，还是那个除了干架就是闹腾，要不然就是将他当成猎物啃，连句话都懒得说的祖宗……
洛冰河重新将人摁怀里，下巴抵在对方脊椎上，闷闷不乐：“她提的底线是杀你十一次，所以我让她砍了十一次。今后，你不必再想她的事情。”
怀里人骤然间老实很多，就像是某个一直解答不出来的问题，突然间得出结论，并且按照那个方式成功找到答案一样。
甚至说，他好像听到一声幻听，沈清秋用一种低微、脆弱、却又释然的语气，向他询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洛冰河发出激烈的呼唤。他搞定秋海棠，不正是为了沈清秋吗？
而且，他给人解决事情，怎么能不邀功呢！
即便是沈清秋现在是个傻子，也得有报酬才行！洛冰河也不想管他究竟懂不懂、理解不理解，反正他现在想起来，沈清秋就得给回报！
一把将人从怀里捞出来，大致扫一下对方的唇在哪里，怼着脸就要凑上去亲。沈清秋整懵一下后，抬起胳膊就向外推，格挡动作极其强硬，坚决拒绝洛冰河发疯。
两人你来我往的推拉着，沈清秋甚至以手成爪，想要抓向洛冰河的脸庞。洛冰河烦得不行，拽开沈清秋护着脸的胳膊肘，改成另一个报酬：
“不让亲，那你就认认真真喊我一声。”
想起来这件事，本就情绪激动的洛冰河更加愤愤不平：
“一天天的连个话都懒得说，还要人猜来猜去，真拿自己当祖宗呐。”
沈清秋：……
就你这个模样，到底谁是谁祖宗？
要不你还是给我来一剑得了，他实在扛不住你这莫名其妙的鬼性子。
而且不是他不说，是这种情况下，你想让他怎么说？
让他感谢洛冰河替他解决心头巨石？
骂人他在行，可是道谢，未免太难了些。
还是骂对方几句不要犯上作乱？
洛冰河犯上还少吗？即便是现在，也没松开揽着他腰的手。他若训上几句，对方只会更激动，情况只会比现在更糟！
在没办法打压对方、没有明显的阶级地位差、无能为力的情况下，他的任何打骂，都不过是给敌人增添兴奋的干柴罢了。
这一点，早在地牢那一个月，他体会的还不够吗。
说他怕了也好，说他‘识时务’了也行。
起码现在，洛冰河将他当成‘未清醒状态’，两人还能稍微平和的待一会。但凡他‘露馅’，两个人除了再次以命相搏的互打，没有第二条路。
而且就算是以命相搏，他就真的能死吗？死不掉就要重回牢狱再走一趟各种刀子在身上刮，当他有病啊，喜欢给自己割个皮开肉绽？
他是想死，但不想半死不活的痛苦好吧！
——
“喊我名字。”洛冰河一念既出，就要沈清秋配合自己。从一旁取来竹叶青，放到对方鼻翼下诱惑着：“洛冰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