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是你逼我的！’
天色一下子黑了起来，呜咽的狂风席卷着，周遭充当装饰的铃铛与布帘被风刃卷成碎屑。
除沈清秋外所有人都钉在原地，肉眼可见的透明丝线将众人咽喉紧紧绑住，深深勒入皮肉之中，只需一息，就能收割全场性命。
‘沈清秋，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自诩修道仙士，誓要惩恶扬善行侠仗义，现在这些人的命，都掌握在你手中。’
‘你，是现在就回客栈老实待着，还是要跟我硬刚到底，让这些人为你陪葬？’
‘咔嚓——’
沈清秋所踩之地以足尖为圆心、飞快向三尺之外的地面呈蜘蛛网状碎裂，左手紧捏着指尖折扇，用力之大连指甲都要劈碎。
“魔头……”
沈清秋咬牙切齿道：“将旁人命运玩弄于股掌，用他人性命威胁与我，不愧是畜生。”
‘沈清秋，这些话你骂过太多次。我只问你，要他们活，还是为了你的任性死？’
“你＊**”
‘沈清秋，你不怕疼、不怕死，却唯独害怕给他人带来风险、厌恶麻烦。现在我就是要逼你，你确定要与我赌气，置这些人于不顾？’
“我***”
‘沈清秋！’
冰凉的水雾一点点爬上沈清秋那张紧皱眉头的脸庞，似是有一张无形大手，在暧昧又阴冷的抚摸着他的肌肤。带着热气的呼吸打在耳垂，在这样的严寒之下，竟显得犹如火烧般滚烫：
‘知道错了吗？’
沈清秋控制住想打哆嗦的冲动，扭头看向在他耳垂乱窜的、又一次现形的雾气，声音森然：
“本尊最大的错误，就是在你出现时没能弄死你！”
‘沈清秋，你杀不死我。’雾气再次重复这个事实：‘你打不过我，也杀不死我。’
似是想起来什么，雾气欢快的打个滚，语调轻浮：‘当然，我也不会让你死掉。’
雾气状似亲密的蹭了蹭沈清秋的脸颊，语调甜蜜：‘所以~别想着以死破局。’
杀机四伏、危机重重。雾气似是没感受到两人之间锋芒毕露的矛盾，就那样‘无辜’‘悠然’的飞到沈清秋眼前，轻佻又随意的在他面前转圈：
‘沈清秋，你没有与我对抗的筹码。面对一个紧盯着你，你打不过、逃不走、无人求助、甚至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敌人，你当如何？’
‘乖乖听话。我心情好的话，还能陪你多玩玩。再闹下去，我就将你扒干净绑外面，让所有人看着你与我颠鸾倒凤。’
平心而论，雾气的声音是平和的、轻快的，说出的威胁也并不算多么血腥。
但这种话语，怎么听都令人压不住想毁灭一切的火气。
“是吗。”
沈清秋气到极致，反而平静下来。看着拿捏到他软肋，而他却没有对抗能力，肆意在他面前乱吠的魔。
面无表情的勾起嘴角，从腰间抽出佩剑。
修雅剑身闪动着青白色的光芒，随着沈清秋毫不犹豫将剑刃在掌心划过，一连串莫名的涟漪，突兀地漾在空气之中，一圈圈向外扩散。
血色与青色相交，在魔气弥漫的黑雾之中，就像是终于穿破乌云的皎洁月光，形成密密匝匝的红线，他们交叠在一起、结成千丝万缕的细网。
“你以为，本尊的名声，是别人吹出来的？”
沈清秋眼中猩红血雾密布，吐出一口带着器官碎片的污血，手背抹过嘴角，直接引天劫降雷罚。
“与诛魔相比，这些人的性命因果——本尊背了。”
电闪雷鸣之间，紫色劫云遮天蔽日，硕大而闪着火花的虚幻劫龙自九天之上降落，天地威压之下，莫说一座建筑，即便是这整座城池，都会被压得粉碎。
雾气以整条街人命威胁他，沈清秋干脆毁了一座城。
不就是比谁狠吗？真以为修真界正道就仁善慈悲，连只蚂蚁都舍不得杀死？只要师出有名，改朝换代逆转山河都无所谓。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是此战之后沦为被全天下追杀的邪修，他沈清秋，又有何惧？
只是——可惜了这些凡人的性命，在修真界的战斗中，向来是被牵连的无辜。
不过在战力差距极大、权力不掌握在他们手上的人来说，凡人和修士的身份，与人类养育的家畜，没有太大区别。
众所周知，修真界向来只有三个称呼——【前辈】、【道友】、【蝼蚁】。
所有无能为力、无法反抗者，全是连身家性命都寄予旁人怜悯的，蝼蚁。
——
雾气没想到沈清秋会这么玩。
他以为沈清秋怎么着也会顾忌其他人的性命。
就像之前他让沈清秋喝酒而他不喝时，只是说了句‘需不需要其他人的添点颜色’，沈清秋就乖乖将酒水喝完。
他不是崇尚道义的仙尊吗？
他不是最厌恶殃及池鱼吗？
他不是……最喜欢散发无用的慈悲，将眼光和感情放到别人身上吗了？
即便是路上的一条狗也能得到他的关注，却为什么……现在不忍了？
‘沈清秋，你在吓我，对不对？’
无所不利的手段突然间失效，一种脱离控制的无措感涌上心头。
雾气不能接受这件事。
如果说，若沈清秋连凡人性命都不顾了——那么苍穹山呢？清静峰呢？那些人的存活有没有用？
‘沈清秋，你别忘了，你的那些弟子也在这里。宁婴婴和明帆还在客栈里安睡，苍穹若是知他们的道清静峰之主，只是出个任务还没解决事情便灭了一座城，你猜他们会不会将你逐出山门？’
“无妨。”沈清秋祭剑完成，劫雷压城，天地之间的距离已是伸手可触：“这件事后，沈某自会领罚。”
“无论是坠落无间地狱，还是魂飞魄散再无轮回，沈某自己犯下的错误，自会承担。”
雾气：‘……’
该死的，你认为有过就要承担，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像他认错？宁可犯下这样的杀孽也要弄死他，简直不要太爱了吧？！
‘沈清秋，你清醒点！’雾气试着退后一步打商量：‘其他人是无辜的，我不逼你！’
‘现在收手，这些人都能活！我不会再用其他人逼你，也不会强行要求你什么，行了吧？’
“魔头的话，本尊信不过。”沈清秋以剑尖锁定雾气，手掌下压，数道雷龙环绕，击向雾气所在位置：
“要么你主动将核心交出，要么，今日一同死在这。”
雾气在雷云中四处奔波，刻意向人群密集处飞舞，却发现身后的术法完全不管不顾，只将‘击杀它’作为最终目标。期间无论是无生命的建筑还是拥有血肉的活人，都不曾慢上一丝半毫，也未曾绕过或躲避。
这一刻，仙，比魔更狠绝。
雾气接连闪现，唯有他能看到的无尽虚空里，没有实体、看不清晰的结界开始破碎——等梦境被全部破除，这场他精心设计的游戏，也将彻底结束。
单从梦境里沈清秋的表现来看，就知道他的心性已经发生极大变化，而等沈清秋真正醒来，怕是要与梦境一般，彻底坠魔。
‘沈清秋！’雾气窜到沈清秋面前，厉声尖叫：‘我给你能钳制我之物，现在就住手！’
————
以大无畏之姿解决掉雾气的威胁后，沈清秋坐在床头，捏着手中的晶石，反复打量：“这是何物？”
雾气有气无力的分出一缕白烟将晶石翻个面，有些疲惫：‘梦境核心，捏碎它，这些都将不复存在。’
“哦？”
‘你要是彻底不想玩了，就弄碎他。’
“本尊怎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