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副驾驶的贝桑·托比拉还不知道这一路上,她已经数次自死神手中逃生。
当这趟路程行驶至后半段,摩兰掩嘴打了个呵欠,恰到好处的表现出几分疲倦,让贝桑·托比拉适时终止话题。
“瞧我!”
她用手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脑门,“都忘记你们已经坐了大半天的火车了!亲爱的摩兰,我的孩子,快闭上眼睛休息会吧,还要好一会儿才能到呢。”
“十分感谢您,贝桑阿姨。”
兰波便也先朝她略带歉意露出一个微笑,才转头低声让缪萨坐过来些,好让他倚着他的肩膀歇息一会。
在贝桑·托比拉从后视镜观察到的视野中,对他人极其冷淡的缪萨却十分听他哥哥的话。
虽然他的视线仍旧落在窗外,却仍依言挪了挪身体并挺直腰背,好让摩兰靠过去时能稳住重心。
比起能放心在车上熟睡的摩兰,他要显得警觉许多,哪怕面色苍白,眉眼间也流露出些许的倦意与不适,也依然在强撑。
包括之前的问话,也与事先派人打探到的情况相符。
学院之前混进了一只四处打洞的“鼯鼠”,好在蓬特诺夫人及时发现,才没有让对方得逞。
如今这个紧要关头,无论做什么都要更小心些。
贝桑·托比拉的戒备散去几分,以轻微侧过去的眼神示意司机不必搞“小动作”,专心开车便是。
虽说那个金发的孩子不怎么听话,但等到了地方后……她有的是办法。
摩兰闭眼休息,看似睡得很熟,直到轿车停下才好似被惯性冲了个趔趄般,带着难掩的迷茫与困意睁开金眸。
贝桑·托比拉正贴心的替他们拉开后车门,见到兰波醒了,便笑着打趣道。
“我正打算让拉布背你进去歇息呢。”
“抱歉,我睡得太熟了。”
兰波回以一个赧然的笑 ,拎起那个放在脚边的手提袋,弯腰从车门里出来。
见只有兰波手中提着那个略老旧的旅行用手提袋,魏尔伦则双手空空时,贝桑·托比拉主动询问。
“你们带过来的行李只有这些吗?”
“是的,只带了些我和缪萨的换洗衣服。”
兰波微微点头,“叔叔说这里很齐全,不用我们带什么过来就可以生活得很好。”
“噢,当然,你叔叔说的一点也没错。”
贝桑·托比拉立刻朝他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边侧头示意司机过来帮忙提行李。
“拉布,你来帮摩兰把行李送到他们房间里吧,我需要带他们去见蓬特诺夫人,她一听说今天有对可怜的兄弟要过来,就决定无论等到多晚都得看一眼他们,确定兄弟俩都平安无事的到了,才能安心去睡觉呢。”
面容憨厚的拉布应了声“是”,便要过来拿兰波的手提袋。
“好的,劳烦蓬特诺夫人如此担忧我们。其实没什么的,我以前也和缪萨一起出过远门度假。”
兰波没有迟疑,直接将行李交给了司机,目送后者从侧门走进了一栋由四方形塔尖、圆拱穹顶及倾斜屋顶组成的庞大建筑里。
它被一片茂密的森林紧紧环绕着,偏深的外墙颜色让它在夜晚几乎彻底藏匿起来,仅能看见有几扇窗户亮着微弱的光。
兰波猜测那些光来自煤油灯或壁炉里的火焰,而非更现代化的电灯。
此刻,他们正走在这栋庞大建筑的内部了。借着月色从走廊的窗户望去,能看见被围墙与建筑物隔出的庭院干净而整齐,种下的株枫香树长得十分茂盛。
学院内修建有数栋楼,分属不同的功能区域,贝桑·托比拉只说明天再为他们介绍,便直接带他们来到住宿楼,往上走了五层,直至站在顶楼最深处的房间前。
贝桑·托比拉示意兰波他们站在身后,自己则在那扇门前轻轻敲了三下。
“蓬特诺夫人,顺利接到库什内尔兄弟了。”
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请进”,贝桑·托比拉才扭动门把手,将兰波与魏尔伦带进这间低调但奢华的卧室。
它的布局相当齐全,进门不仅有地毯、茶几、沙发与电视机,窗边还摆放有两把藤编的摇椅,占据半面墙的胡桃木书柜在亮起的灯下反射出分外温润的光泽。
右手边是一扇半开的门,兰波猜测那里应该才是真正睡觉的卧室。
而他们需要警惕的蓬特诺夫人正坐在其中一把藤椅上。
她的肩头披着带有宝石流苏的橘红色披肩,鬓角发丝泛白,向他们望过来铅灰色的眼睛十分柔和,却会令被盯上的人的心脏下意识瑟缩一瞬,仿佛被彻底洞穿内心。
“哦?”她笑着道,“这就是摩兰与缪萨吗?果然像埃德蒙说的那样,乖巧又漂亮。”
“感谢您的夸奖。”
摩兰表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拘谨,向她问好。
冷着脸的魏尔伦站在身边,也被他抬手强硬压低脑袋,勉强行了个礼。
蓬特诺夫人笑了笑,又简单询问了下他们在来的时候有没有受委屈、是否有什么特殊的需求之类,兰波都逐一认真回答了,应对得无可挑剔。
大约是没听出什么问题,蓬特诺夫人便在最后叮嘱贝桑要好好关照他们,总算愿意放兰波与魏尔伦去休息了。
他们的宿舍被安排在三楼,是一个不算宽敞的二人间,摆放着两张床、两套小桌椅和一个双开门柜子,附带一个小小的盥洗室。
那个被司机拎走的手提袋也出现了,就放在其中一张木桌上。
兰波终于应付完将他们送到这里的贝桑·托比拉,此刻在房间内粗略扫视了一圈,先去将窗户关紧。
魏尔伦紧随其后进的宿舍,反手便带上门,落锁。
“有什么发现?”他轻声问兰波。
兰波打开行李,不出所料发现了那堆衣物被翻动过的痕迹——而他也确实只放了一些衣服与生活用品,对方没找到可疑点。
那些资料早就在刚下火车时,就被兰波假借上厕所的名义烧毁了。
很谨慎啊,这帮人。
是听命行事吗?还是他们都清楚传递情报这件事,且甘愿做帮凶?
兰波不太确定,但上面给他的任务要求是尽量活捉首脑,抓几个喽啰只会打草惊蛇。
“暂时没有,先睡吧。”
将衣服收进柜子里,兰波用极轻的声音开口说道,“明天再看。”
今晚接触的人太少,他暂时没找到怀疑目标。
蓬特诺夫人嫌疑最大,但也未必是她——身为院长,她早就被安全局调查过了,且是十分彻底的那种查法。
按照情报部那边的说法,除去账户上的异常资金流动外,他们甚至没能找到情报泄露的方式是什么。
“你今天做得很好,继续保持。”
兰波沉思片刻,先温和对魏尔伦今晚的表现夸奖道,没有错过对方眼底瞬间泛起的隐晦欣喜。
“等回去后,你可以从我这里得到一个奖励。”他继续说道。
“什么都可以?”
魏尔伦想了想,低声问他。
兰波轻轻点头,“只要我能做到。”
“好,这是你说的。”
有了兰波的许诺,魏尔伦十分高兴。
这里毕竟是敌人的地盘,他们不能聊太长时间,便在简单洗漱完后,各自躺床上睡了。
转天的晨曦时分,贝桑·托比拉就来敲门。
“早上好,贝桑阿姨……我们不小心睡过头了。”
等到她敲第二遍,摩兰才过来开门,身上仍旧穿着睡衣,说话的语速很慢,露出十分困倦的模样。
他身后的缪萨还躺在床上,用那床略泛黄的白色旧被子蒙着大半个脑袋,看起来压根不想起床。
窗外,升起的太阳才刚刚超过地平线。
“不要紧,你们昨天刚坐一整天的火车,肯定累坏了。”
贝桑·托比拉笑得亲切,但话语不容置疑。
“很抱歉,我的孩子们,晨祷是必须的,我们需要在一天的清晨向神洗涤自己的灵魂才行,”
——她一边说,一边轻轻拍了下摩兰的肩膀,催促他抓紧时间。
“快去吧,把你的弟弟也叫起来,还有很多家人在期待着见到你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