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铲子绳子都带上。”
“这边,把东西抬过去。”
“.......”
钻出帐篷,扑面而来热腾腾的气,闷得人难受。营地的人忙着整理装备,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江伊边束长发,边穿过瘪瘦的帐篷和交错的人影,往营地背后的沙丘上走,吴邪在那里。
金黄的沙丘上,一个方正却大半断裂的灰黑石台伫立,那就是地宫入口。
石台外,吴邪居中,旁边围了好几个人,应该在商量下去后的安排,阳光在他们身上镀了一层刺目的晕。
她爬上沙丘,刚好听见吴邪说:“和马老板商量过的,下去之后,一切听我的。”
其余人回了什么,她没注意听。因为吴邪说完这句话就把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自己身上,黑眸沉沉,似乎藏着很多东西。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和平时的打扮不同,柔顺的长发编成侧鱼骨辫,扎得利落齐整。咖啡色束腰掐在干净的白衬衫上,腰侧放着一些奇怪的小工具,下搭驼色修身长裤,套在同色长筒靴里。
点睛之笔应该是脖子上的白丝带换成一抹暗红,成为唯一的亮色,显得气色好了不少。
江伊也不知道自己遮伤口的白丝带哪里去了,只能抢了蛮三的暗红防沙面罩套在脖颈。别说,这面罩的材料还挺凉快。
吴邪注意到她的左手缠着纱布,腕上套一对雷击木乾坤圈,尽显道法自然。刚一路走来,碰撞出一种别样的敲击声。
右手,却戴着一个略显幼稚的粉色电话手表。
她这一身搭配融合了中式和西方,传统和科技,成熟和幼稚,瞧着怪惹眼的。
不过,挺适合她的。
江伊以为吴邪盯着自己看,会说些什么。然而没有,几秒后,他就转过头去了,当她不存在。
一股没来由的火烧起来。
昨晚的事,她大都记得,那些行为不是出自她本心,或者说是被放大了。那个鬼系统一直在她耳边念经,念得她最后都魔怔了。
她记得,她没在吴邪身上摸到剑伤。
后来她听到地下有声音想进地宫,吴邪拼命跑过来拦她。
这行为让她很费解,自己死活管他什么事呢,他不是巴不得自己死嘛。
阴谋,肯定有阴谋。
“小he。”
收拾好的蛮三和四仁也上来了,此行两人都要下去。
本来是打算留一个守行李的,但地面有嘿嘿在,就显得多此一举了。
“姐,好点了吗?”
黎簇也慢腾腾上来了,他这两天已经适应角色了,喊得没有丝毫负担,甚至还将他的那份早餐递过来。
江伊借着拿东西,朝他打了个暗号,示意下去找机会谈。
黎簇会意,悄悄点头。
江伊抽他手中的面包,却没抽动,疑惑地看向他。
黎簇眼神示意,意思意思得了,我还没吃早饭呢。
江伊同样眼神“说话”,我也没吃。
黎簇:我可是你弟弟,我需要营养,我还长呢。
江伊:我是你姐,我需要早饭,我还饿呢。
黎簇争不过她,只能看着江伊夺走面包,朝他俏皮一笑,谢谢了,弟弟。
再接着,吴邪喊黎簇,四仁喊小he,同病相怜同被绑架的姐弟俩就此分开,占据队伍的头尾。
唉,江伊拿着面包,朝黎簇泪汪汪地比划着,“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
黎簇看懂了,有点无语,僵硬地对她做了个哭脸,以表被迫分离的伤感之情。
她笑了。
呵,薄情寡义的女人。
“准备好了,出发吧。”
一声令下,下地宫的队伍鱼贯而入,摄制组的几个女人还有马茂年的情人露露在地宫两侧目送,前者满是担忧,后者黏黏糊糊。
“曾爷,陈超,你们千万要小心啊。”
“老马,你可得早点上来啊,我等着你呢。”
吴邪那方,马日拉黎簇自然都要下去的,王盟留守。
“老板,放心吧。”
吴邪和他说了什么,王盟谨慎地点点头,离得远了听不清。
苏难那边留了个老麦。
如此一来,地面可就没剩几个人了。
江伊用电子哨唤来嘿嘿,本想交代它等大家下地后,钻进吴邪帐篷打探和捣乱。
硕大蓬松的狗脑袋钻到面前时,她才想起自己如今是个哑巴,嘿嘿是狗不是她肚里的蛔虫,没办法知道她内心想法。
都怪那个胖子,乱喊自己小哑巴小哑巴,现在真成哑巴了。
诅咒,可恶的诅咒,他一定是个巫师。
“汪汪!”
嘿嘿用脑袋顶了顶她的手,吐着舌头,黑黑的眼水汪汪盯着她。
算了,江伊摸摸嘿嘿毛茸茸的狗头,守好东西就行。
嘿嘿却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又快速汪汪叫几声,然后用脑袋顶她的肚子,想把她往沙丘下的营地推。
“汪汪汪!”
人,别下去,下面有危险。
反常的举动,弄得四仁很是疑惑,还以为它故意捣蛋,过来赶了赶它。
嘿嘿不理,努力将她往营地方向推。
江伊拍了拍它的脑袋安抚,视线转向正在进人的地宫入口,眸色难明。
“走吧。”
前面的人已经走空了,蛮三背着包过来叫她。
江伊接过他递来的弓箭,是之前张千军给她做得那把,比寻常弓更小巧轻便,挂在背后也不碍事。
其实她用小张哥给的那把分骨鞭更顺手,但胡杨林埋伏,林鳞的难缠以至于她丢了武器,真是奇耻大辱。
“哥哥,你好点了吗?”
下地宫前,她在心底和“影”通讯,一片死寂。
喉咙的致命伤,阻断剂的威力,大部分都让“影”替她承受了,否则短时间内她根本恢复不了这么快。
“影”一直强撑到她找到吴邪和营地,才彻底沉睡过去。
她都知道的。
这一路,哥哥帮她背负了太多。
那就让一切在这个地宫结束吧。
江伊最后看了眼沙丘阴影下的营地,那头仅剩下的雪白骆驼——虎妞看着她,眼神悲悯地不似动物。
........
“人都下来齐了。”
打头的吴邪不引人注意地往后瞥了眼,江伊倒数第二个下来,后跟着四仁。她身上多了一把精巧的弓箭,之前用来射过他的。
她还是个远攻射手,改属豌豆了。
一下地宫,首先感觉就是冷了好几度,阴森森的气往毛孔里钻。
四仁嘀咕:“这是下地宫还是下地狱啊,下来跟如咔嚓进冰洞似的。”
蛮三纠正:“如坠冰窖。”
江伊也觉得挺冷的,但在蛮三问她的时候,还是强撑着摇摇头。
队伍前头的人举手电胡照,白光乱晃如舞池灯球,还是只照出一条笔直的甬道。
别无选择,往前走吧。
甬道一路往下,越走越黑,越走越冷。
四仁忍不住再次吐槽,“这还不是下地狱的路,多走几步,都到阎王爷跟前看他挖鼻屎了。”
蛮□□驳他,“不会吧,也有可能是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在搓麻将呢。”
这俩嘴上耍花花,心里其实是紧张的,毕竟下地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可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人心里发虚总会下意识看向自己信任或熟悉的人,两人悄悄往后瞟,落在最后的江伊自在得像散步。
看看,这就是真正的厉害角色。
江伊在想,怎么这么冷,要不让三四随便谁扒件衣服给她好了,但她刚才都说自己不冷了,现下变脸岂不是很没面子。
前方忽有人喊:“曾爷,曾爷不见了!”
曾爷是摄制组的,下来后,摄制组的几个人都被队伍围在中间。要失踪也该是队伍头尾的容易失踪,怎么中间的还玩上离队出走了。
乍然一声,整个队伍都跟着躁动起来。
最前头的吴邪和苏难往回走,最后头的四仁和蛮三齐转头。
面对三四的目光,江伊耸了耸肩,模样格外无辜。
不要这么刻板印象好不好,一出事就怀疑我。
“怎么回事?”
吴邪掉转至队伍中间,问话时,眼神却看向队伍最末的人。她没什么异样,就是抱着手臂,看起来有点冷。
发现曾爷不见的,是同摄制组走他身后的陈超。据说,他是走着觉得冷,想问曾爷有没有多的衣服,这一搭话,才发现自己前面的人变成了苏难手下的凯凯。
曾爷不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
“他是不是跑哪儿撒尿去了?”
“下来的只有这一条,他也没办法往其他道上走啊。”
“曾爷,曾爷!”
“.........”
吴邪又走到队伍最末,问蛮三和四仁,他们走在最后,要是曾爷落下了,肯定知道。
蛮三摇头,“没看见,后面一直只有我们三个。”
他们下来又不是真的为了找宝藏,走最后是为了有危险让前面的人蹚,他们好做黄雀。
谁知道最前头的没出事,中间的人失踪了。
众人又顺着原路往回找,依旧没发现曾爷的身影,倒是在地上看见几根白黏的线,极细,泛银光,像口水似的牵了一道,连着甬道一侧灰黑的墙壁。
苏难先一步拔出匕首,蹲下,用刀尖去扒拉那几根银白的线。
得出结论,“有点像某种动植物的分泌物。”
吴邪走过去,其余人也跟着凑过去,无论懂与不懂,围着一堆疑似口水的东西展开了激烈讨论。
“这是鼻涕吗?”
“我觉得像口水呢。”
蛮三和四仁也围过去,听得一愣一愣的。
黎簇孤伶伶站在外围,手电缓缓攥紧,感觉喉咙发干。
蓦地,手电的白色光束中出现一张狰狞的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