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樾噤声,忽觉揪心的痛。
徐晚意泪流满面,闭上了眼。后来,她大三时因拍摄一部女性题材微电影被网暴了。其中涉及女性生存和女性意识问题,探讨社会中不被看见、被刻意抹掉的女性形象,一经发出便在网络大肆传播、掀起热议。所有人都告诉她不是她的问题,是社会对于女性题材的作品本身就会存在较大争议,但她还是没能扛住血雨腥风。她所有的社交平台遭到网络喷子炮轰,每天点开私信框都是诅咒她和家人去死的相关言论。
自那以后,她注销全平台账号,不再拍摄微电影,转为幕后做纪录片。
没想到,江樾居然会知道这些事情,曾经藏匿在心底未愈合的伤痕好像又被揭开。她对所有人说着没事,没事,她没事,可事实真是如此吗?
“我们小意,当时很难受对不对?”察觉到胸前的一片湿意,江樾叹气,轻拍女人的后背。他不想再回忆当初那些言论有多么不堪入目,他作为成年男性都无法承受的泄洪谩骂。她又是如何坚持过来的呢...
“嗯...”徐晚意呜咽,“我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就变成了这样...所有人都在骂我...可是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你没错,小意没错,错的是他们。”
“我...我真的...”徐晚意泣不成声,无法道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还记得哈库呐码塔塔吗?”
徐晚意愣怔抬头,露出那张破碎的面庞,轻轻点头。
哈库呐码塔塔,一句非洲谚语,寓意没有烦恼,无忧无虑。
当初她身边所有人都看不下去,用小号帮忙洗评论。可骂她的人实在太多,根本洗不过来。她印象很深刻,有一个昵称为“哈库呐玛塔塔”的女生,她会在每条攻击自己的评论下面狠狠反击,战斗力超过所有人,甚至还在楼中楼和别人吵架。宁蕴注意到这个人,觉得ID很有趣,刻意去搜索ID含义将其告诉她。
说,你就该学这个哈库呐玛塔塔,把他们所有人都骂回去!
但她们也都知道,她不可能这样做,这样只会带来更多无穷无尽的谩骂。
注销社交账号前,她点开私信,发现这位网友还发长文鼓励过自己,用她以往的作品数据和评分来论证她的好,让她不要在意喷子的话。那段时间她游走于崩溃边缘,这篇长文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起到安慰作用。
她回复了一句谢谢你,随后注销账号,永远地离开了这片浑浊是非地。
所以...这个人...
徐晚意难以置信:“是你...?”
“嗯。”
蓦然涌入身体的冲击感让她忘记哭泣,只是一味地盯着眼前的人。
他居然...偷偷为她做了这么多事情...
他到底...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江樾...”她埋进男人温暖的怀中,哽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江樾身体往后拉开距离,替她擦拭眼下泪水,又倾身吻上她的眼角,含情脉脉与她对视。
“因为我爱你呀,我一直都爱你。”他对她的爱,经久不息,从未改变。
心跳咚咚作响,徐晚意内心被爱意充盈,她仰头亲那张柔软的唇,羞怯地垂眸,“谢谢你,江樾。”
男人在她额前留下温柔的一吻,弯唇轻声:“不用谢。”
不知为何,事态演变成眼下这样。江樾双臂撑在她的身侧,并未把全部重力压在她的身体上,吻从额头不断往下,绕过嘴唇,落到脖颈,唇齿在肌肤间的酥麻触感让她伸长脖子,思绪游离。
手被扯过缠在男人结实有力的腰间,吻密密麻麻落下来,从轻缓到用力。男人带着一股劲儿,不断汲取她口中的甜液,深入喉间,让她全身都涌上一股奇异感。
体恤的领口很大,纠缠间滑落下去,露出白嫩柔滑的香肩。
······(已删除)
江樾的呼吸愈加急促,灼热的掌心游走在腰背间,带来难以忍受的酥麻感。
“唔...”情动之下,她的双臂缠上男人脖颈,主动迎合过去。江樾忽然结束这个深吻,偏过头喘粗气平复呼吸。
“小意...”他的说话声带着一股娇喘,是只在此时此刻才会出现的情动感。
她的手莫名被握住,“嗯?”
“没有t...用.帮我好不好...”
没等她开口,已经察觉到不对劲。想缩回,却被死死摁住。
耳旁是江樾想要抑制却无法抑制的娇喘声,徐晚意听得脸红心跳,甚至发现他的呼吸节奏会跟随自己变换。于是,她开始使坏。
“唔...小意...轻一点...”
不轻一点,他怕直接。似乎察觉到她在故意使坏,江樾的另只手探入她的腰间,又往前。
她娇声叫停:“不要...”
由不得她说不要,江樾的手并未停下,力道越来越重。
暧昧氛围下传来不合时宜的挠门动静。
徐晚意半眯着眼,摁住那只不听使唤的手:“唔...江樾....有什么声音在响...”
江樾呼吸不稳:“是弥月...别管它...”
······
······
······(已删)
*
半个小时后,一切结束。
徐晚意浑身绵软被抱到浴室。
灯光明亮,她被轻放到洗手台边,江樾拧开水龙头,仔细温柔地替她清洗手。
看到他的手,徐晚意脸热,没眼看了。
慌忙移开视线,埋进男人怀中。直到察觉毛巾在擦拭自己的手,她直起腰,又倏地被抱起来,离开客房。
“我去冲个澡。”
她被抱着走进江樾原本的卧室,轻放到床上。
“注意你的伤口。”
江樾“嗯”了声,俯身亲吻她的额头,离开卧室,门留下一道缝,亮光从走廊溢进卧室。
徐晚意收回视线,心想,看来他还是会睡在这里。冷静下来,一想到先前发生的一切,她又忍不住脸红心跳,羞怯捂住脸。
卧室没开灯,静悄环境下,身体的疲惫感愈加明显,她眨眼,再次眨眼,意识逐渐飘离。
直到有人从身后贴上来,她清醒过来,翻身靠在江樾怀中,嘤咛了声。
“睡吧。”
“嗯...”
耳边是平缓的呼吸声,意识游离边际,忽然传来挠门的窸窣声。
她睁开眼,疑惑抬头,嗓音沉闷慵懒:“什么声音啊?”
江樾蹭起身,“可能是弥月饿了,我去看看。”
注视江樾离开房间,忽然睡意没了大半儿,徐晚意摸过一旁的手机,凌晨两点十分。她点开阅读软件,继续看之前坐公交车消磨时间的书籍。
不知不觉间,门被合上,江樾再次从身后贴过来,凑到她的脑袋旁,“在看什么?”
“《加缪情书集》”徐晚意熄屏。
江樾收紧手臂,掌心落在柔软的肚皮,下颌抵在她的肩侧,平和闭上眼。
四周沉寂,徐晚意蓦然想起一件事,“江樾...”
“嗯?”
“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嗯。”
“安然...她还好吗?”
江樾睁开眼,心底咯噔,“怎么了?”
“我只听说她后面休学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江樾沉吟半晌,嗓音沉闷:“嗯。陈逸鸣去世了。”
那六个字如一记重锤狠狠砸进徐晚意心中,她忽然喘不上气,不想提起伤心事,并未打算刨根问底,可江樾却开始讲述那个悲伤的故事。
陈逸鸣于前年5月6日因心脏手术并发症离世,生命永远停留在二十三岁。所有人在得知该消息时都难以置信,直到亲眼目睹无任何生气躺在病床上的人,才真正意识到,陈逸鸣离开了。
江樾说,陈逸鸣想让自己身体快点好起来,不想靠吃药续命,于是在过完二十三岁生日后选择做心脏搭桥手术。任何手术都有风险,陈逸鸣不幸落入1%~3%的死亡率区间。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天朗气清,他在进行最后一个项目,高空索降训练。轮到他之际收到贺煜的来电。后面发生的一切就如走马灯,他被训练教官扯到楼层边缘,哨声吹响后,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在狠戾的发号施令下,他收心攥住绳索,往下蹬步。走神的间隙,他踩空径直往下掉落。
掀开众人上前帮忙的手臂,他跌跌撞撞离开。
陈逸鸣的离开给所有人带来致命一击。明明才陪他过完二十三岁生日,明明还计划手术痊愈后要拉上他们一起去北城找于安然。
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
察觉到江樾的异样情绪,徐晚意试图转身,却被男人收紧的双臂禁锢。他埋在女人的肩胛骨处,继续道:“那时安然在和陈逸鸣闹别扭,错过了陈逸鸣的生日。手术...是陈逸鸣瞒着她做的...”
所有人都默认手术会成功,殊不知,结果如此残酷。
徐晚意心脏猛地抽了下。
“不知道怎么开口告诉安然这个事实,也不敢开口。”
后来,怎么可能瞒得过去呢。人死之后就变成一团灰,趁□□还在最后见一面也好。告诉于安然这个消息时,她说,这还没到愚人节,不要开这种玩笑。可是谁会拿这种事情当玩笑。
她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那天,于安然沉着冷静走进来。所有人都紧着一口气,不敢说话。后来,她趴在陈逸鸣冰冷的躯体上哭得撕心裂肺,整个太平间都能听见鬼哭狼嚎的叫唤。那股悲伤从胸腔涌出,似乎要将一切的情绪宣泄殆尽。最后,她呼吸性碱中毒晕过去,清醒之后,平静地送完陈逸鸣离开,又坐上飞机回北城。
葬礼上的那一面,是江樾最后一次见到于安然。再后来,她休学离开中国,去一座岛屿当了中文老师。
何止是她,所有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难以走出这片阴霾。
察觉到背后的湿润,徐晚意心脏抽痛,她转过身抱住江樾,轻拍他的后背,像哄小孩那般。
原来她不在时,他也经历了这么多事。
“小意...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男人撕掉面具露出脆弱的一面,泪流不止。
任何安慰的话语在这刻都比不上拥抱。江樾埋在徐晚意胸前,泪水浸湿衣襟,凉意沁到心头。
直到眼下,她才有底气说出那句话:“以后的路,我陪着你,我们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