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脸上的笑容只是稍纵即逝,薄唇绷住一条紧绷的弧度,应萧手中的卡片被捏紧——
他不能再因为这么点甜头就妥协!
绝对不行。
“这上面写的什么?”
有人笑问,随性地就要凑过去看。
应萧反应极快,手掌将卡片拢掌心里,迅速盖在心口上,挡得严严实实。那束粉玫瑰也是,他护住,不让任何人碰它。
绷着的一张脸面部表情,只是说:“不是说要去喝酒,现在去。”
就算是他一个人在国外,日子照样能过。
听到应萧这话的人都有些惊讶,别看应萧长了一张招蜂引蝶酷帅的脸,但实际上烟酒不沾。起初大家觉得他装,到后来发现他私下更是完全不碰这些,要有人不小心靠近,让他沾上点味儿,应萧的脸能臭一天。
今儿听到他这话,大家心想他这是开窍了,于是都高兴地带他去,结果就是加登好容易才将人磨回来。
第二天。
某间公寓内。
应萧头疼欲裂,手放眼睛上,试图缓解一夜宿醉的后劲儿。他闭了闭眼,思绪在此刻变得迟缓,以至于对感知能力下降,一道突然从旁边冒出来的,幽幽的一句“你醒啦?”,让应萧骤然清醒。
他猛地坐起来,攥紧被软被的骨节泛白,俊美的脸冷肃得令人心下一颤。
冒出来的声音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满腔的幽怨硬生生吞下去,小心试探:“还记得我是谁吗?”
应萧的手松开,略低头,冷肃表情被一抹松懈取代,半晌,他抬头看向面前憔悴的加登,皱眉:“你怎么在这儿?”
看来酒是醒了。
“昨晚你喝醉了,我送你回的公寓。”加登一句话交代,他再三打量应萧的神色,确认他是真的清醒,犹疑问道:“……你还记得昨晚你干了些什么吗?”
提取关键词。
昨晚,你,以及那个十分迟疑不定的语气……
应萧的心沉下去,面上不动声色,脑中飞快回忆昨晚的事,只有零星的片段闪过。应萧掀眸盯住加登:“我做什么了?”
加登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还在想昨晚的事,因此没注意到应萧犹豫不定,甚至有些紧张的语气。
加登十分郑重,强调:“你昨晚耍酒疯了。”
应萧的手指松开,安静一瞬,他嫌弃地闻到自己身上的酒味,下床,一句不咸不淡的回应:“噢。”
加登:“……?”
只是耍酒疯,那就好。
应萧双手捏住衣摆,脱了上衣,听到想要的信息,没再继续听加登说下去的打算。
在应萧走进盥洗室前,加登这才中应萧的反应中回过神来,应萧的反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嘴巴翁动,他气愤吐槽一句:“早知道我就不听Cynthia的话了,白照顾你一晚。”
“你说什么?”
应萧的脚步停下来,倏地转身,那股子冷肃又在这双桃花眼中浮现,眉眼间不可察地带上些燥,也有点担心,和急迫……
加登:“……你真不记得了?”
应萧紧绷着一张脸凝视他。
“好好好。”加登败下阵来,讲了一遍昨晚的事。
加登知道应萧要和队友们去庆祝,察觉应萧这段时间情绪不好,特意等在外面。
但是天知道,应萧喝醉了会是那副模样!
耍酒疯,暴力……他预想过很多结果,也都做好了应对手段,可是他的手段拿一个喝多了悄悄躲在角落里哭的人没办法啊。
深夜三点,其余人都离开,只剩下应萧留在包厢,谁都没法把人劝走。安静下来的包厢像是一瞬间被拉回深夜的钟点,残留的喧嚣,浮动的彩色光影,还有空气中的酒精最能催发人内心的欲望和勇气……
加登只以为应萧是头回喝多不适应,因此安静地等待,直到耐心逐渐消耗殆尽,他去劝人离开,弓身伏面的人分明是红了眼睛。
应萧听到自己哭反应不大,也没丢脸的情绪,只关心一点:“……你给……她打了电话?”
语气里听得出别扭。
加登困惑说道:“……不是你打的吗?”
应萧猛地扭头看他。
“昨晚我好不容易把你带回公寓,你的嘴里一直在重复两个字,是中文,我听不懂,”加登顿了顿,鹦鹉学舌般用念了一遍,拗口别扭,听起来十分奇怪,“灰,韵。”
“大概是这两个字。”他说,对学会两个新的中文十分自得,加登戏谑:“不过你是哭着说的,还给Cynthia打了电话。”
加登并不知道,他口中的灰,韵和Cynthia是同一个人。
随着加登的复盘,零星的片段逐渐连贯,应萧的脑袋中有关昨晚的记忆逐渐复苏。
应萧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或者说难堪。
加登说他昨晚喝醉后哭泣应萧都没有哭,可是知道昨晚自己哭着给林慧允打电话,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的时候,他宿醉后的脑袋简直要炸开,室内的空气愈发低闷。
加登看出他的脸色不好,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多说,离开了应萧的卧室。
在离开公寓前,想起昨晚那个温柔礼貌的女生,他决定再包容一下应萧的臭脾气!
浴室。
花洒的水流声清晰可闻,浴室里没有半分水汽,只有冷水的温度。
一股清新的阳光海盐气息包裹着应萧,腰间只粗糙围着一条浴巾,他精致好看的眉眼怏怏,漆黑的眼握着手机,通话记录显示——
4.12-9.56
在他要醒来之前。
应萧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低低闷闷的。
他躺在床上,笑得用手挡住了眼睛,看不出一点儿开心的模样。良久,他拨通一个号码,声线淡淡,“订明天上午回京城的机票,”那头的人应声,应萧忽而又变了主意:“不,今天下午的。”
那头的人说“是”。
等应萧出来客厅的时候,时间又过去了会儿,加登不在,他也没在意。宿醉过后,不仅脑袋疼,喉咙也不舒服,应萧去给自己倒水,余光随意一瞥,岛台上放着一个瓷碗。
应萧看都没看那一眼,两只手指捏起便签,上面写着一句英文——醒酒汤,趁热喝。
他的视线终于轻飘飘挪过去几分,汤汁还冒着热气,黑乎乎的,不像醒酒汤,像毒药。
应萧没动它。
离家多日,应萧认为自己应该回去看爷爷奶奶,还有冯女士,这才是他此行回去的目的,应萧这样强调。
下午的机票没有了,最早的是明天一大早,其余的中转,麻烦且疲惫。偏偏应萧突然心生了执拗,非订了深夜中转的机票,折腾一圈,急赶回京。行程比谁都匆忙,似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然而车停下,又生了迟疑和懊恼。
冯燕和贺琼冷不丁见到儿子/孙子归家,欢喜非常,拉着人仔细打量,皆是说应萧清减不少,面露心疼,餐桌上两人的话都围绕着小孙子/儿子转,应临瞟他一眼,瞧出应萧的心不在焉。
眉头动了动,冯燕察觉到眼风过去,他终究还是控制住。
“你回来得正好,”虽然不知道儿子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但冯燕不会过多追问。想起正事,便提醒他,“待会儿去看看慧允。”
应萧握着汤勺的手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他神色自若,“……她怎么了?”
冯燕面露愁色:“慧允生病了——”
汤勺和瓷碗发出碰撞,不大不小的一声脆响,打断了冯燕的话,她瞟儿子一眼,“医生说不严重,病毒性感冒。照理来说也该好了,可偏偏几天她的精神瞧起来还是不太好。正好你回来,过去看看慧允,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就留那儿。”
贺琼也如是对应萧说道,她上了年纪,不方便在慧允身边多待,怕中招,于是这几天只能天天让人去看她。
应萧垂眸,漫不经心说一句“好”。
应萧答应下来,但没去,而是回了房间,今儿的天气仍是不好,铅云灰浓,空气沉闷。
房间里的人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捏着一本书,随意地翻开,连拿反了都不知道,应萧的视线烦闷地扫过。
猛地合上书。
高大的身影极具压迫感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雨要下来,空气中的浮躁更重。
应萧掀起眼皮瞥去,想到母亲的话,插在裤兜里的手指微微蜷缩,他觉得自己应该听冯女士的话。
去探病。
到林宅,应萧驾轻就熟,管家正好瞧见应萧,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带出来。他拦了拦手,打断想要上前引路的佣人,低声说:“不用过去。你们都去前厅候着。”
那名佣人不解,但顺从地点点头,小心地朝快要消失的背影瞟了一眼。
应萧对此毫无察觉。
他站在眼前的院子前,半晌,垂眸敛住某种沉思。雨丝在这个时候飘落下来,停在他的眼睫上,一眨一眨的,于是他被这场雨催促走进。
然而提步进去的一瞬间,应萧的额头顷时拧出两道深刻的痕迹。
很吵,声音脆而调子高。
很明显是小孩子的嬉笑声,而且不止一道。
换了寻常没什么,可是现在……这种吵闹不仅不合时宜,还令人心生烦躁。
应萧大步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