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擅长琴艺。他们这些同窗,几乎各个都有自己擅长的地方,各领风骚。但要说起稳定,还得是常宁。无论御书房进了多少新人,常宁在各道上都稳稳排第二。
比起第一兴许有差距,但比起下面的人,还是要好得多。
常宁暗戳戳感慨,怪不得孟尚书不喜欢她,原来他连自己的女儿都不喜欢。
可怜的孟学洲,想必和他妹妹一样,在孟尚书的高压之下可怜兮兮,出了门还得强颜欢笑。
孟学洲被常宁古怪的眼神看的不自在,引着常宁到广亭里,“麻烦你了。”
孟娴弹了一段,常宁在旁边听着,当下便听出几个调子,又给讲解了指法。
孟学洲也在一旁,微微笑着看他们二人谈话。
常宁听得出来,孟娴从前学过琴,只是太久不碰,生疏了许多。她虽记错了些调子,但弹起来依旧让常宁眼前一亮。
“我弹一遍。”
孟娴将位子让给常宁。常宁拨了拨琴弦试音,修长白净的手指从琴弦上拂过,琴音宛如亭外青碧色的池水缓缓流过,时而平缓柔和潺潺不尽,时而如闻大浪涛涛。闭目静听,只觉心情舒畅,轻松自在。
孟学洲笑道:“你也生疏了。”
常宁示意孟娴继续,“生疏就生疏嘛,开心就好。”
孟学洲还要开口,被常宁制止了,“不说了,我得仔细照看着。”
不知是否是听了常宁的琴,孟娴沉重的心绪也松快起来,听到二人的对话,拿余光去瞧常宁。
常宁坐在石墩上,眉眼认真地看着孟娴,几乎第一时间就揪住了孟娴的走神,学着严先生高深莫测道:“专心,不然罚你抄……抄琴谱。”
孟娴看着断掉的琴弦,有些灰心,“我弹错这么多,耽误公子了。”
常宁惊讶:“你弹琴,怎么会耽误我?”看人眼眶微红,常宁道,“你再多练练,造诣必定不低。我弹琴全凭匠气,是从前下了苦功夫练出来的,你却极有灵气,不弹了才叫可惜。”
孟娴柳眉微蹙,“公子,你不必为我贬低自己。”
常宁灿然一笑,“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有什么好回避的?我不擅长的东西多了。你的琴声里,有蓄势待发的力量。眼下闷,只是被罩住了,拨开就是。”
孟学洲回去寻琴弦了,常宁便在这里等,忽然笑道:“孟姑娘,你要想学得快些,就抱着琴去找你哥哥。”
孟娴垂首:“我家情况复杂,哥哥和父亲都不是很喜欢我。”
“怎么会?”常宁真是好奇孟尚书家的弯弯绕绕,怎么兄妹两人都压抑至此,“洲洲有什么都藏在心里,想了十分的事也只显露出一分来。这些天,我倒是见他到处为你奔波。有次他醉酒,还和我说弄丢了你常念叨着要的华胜,险些就哭了呢。”
孟娴烦闷:“没一点男子气概。”
她当时是趁哥哥跪祠堂给一脚踢飞了,但谁能想到他会这样?丢死人了,还不如常公子给她做哥哥。
孟娴补充道:“丢了总会找到的。”
远远地望见孟学洲,常宁连忙告别,“我走了。”
孟学洲挽留:“忙了这么久,留下来用饭吧。”
常宁干笑:“我爹娘等着我。”
她一路都走得很快,生怕撞见提前回家的孟尚书。孟尚书可不比严先生,严先生骂得很,起码是真心爱护常宁。至于孟尚书?骂了和骂了一样,没一点营养。
书剑守在马车旁边,挥手笑得灿烂,“少爷,有信!”
常宁入手,只觉薄得惊人,恐怕只有一张纸,顺口和书剑念叨,“不会是送信的送错人了吧?我哪里交过这么懒这么笨的朋友,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写。”
岂止啊,信封正反面都空白一片,没有收信人,没有寄信人,也没有日期。
书剑抬首挺胸:“不会错的,少爷。我可机灵了,当时就问了好多遍,再三确认,这就是给少爷你的信!”
常宁叹气:“好了,藏头藏尾的,那就是有人要骂我了。”
她把漆封刮开,决定狠狠骂回去。
连一页纸都骂不满的口拙之辈,常宁必须骂赢!
一整张纸抖开,常宁不可置信地翻着。
居然只写了一列!
这得多不会说话啊?常宁都不忍心骂回去了。
“孤于江面浮沉,忆汝,甚悦。”
常宁沉默。
这好像确实不能骂。
但她都不知道他在哪儿,怎么给他回信啊?